“算你运气好,还没凉透。”一扫先前的魂不守舍,迟鹤亭懒洋洋地把人扛起来,嘀咕道,“不然就直接把你扔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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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顾渺还以为自己死了。
毕竟那个疑似黑巫的家伙下手狠辣,一脚下来,黑白无常都争着跟自己打招呼。
他缓缓睁开眼,望着顶上模糊不清的帐幔,脑袋发沉发晕着,嗓子里好像烧了一把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这又是什么地方?
“醒了?命还挺硬。”迟鹤亭端着碗进来,放在矮几上凉着,顺手给他把了下脉,“我用的剂量也不小,怎么起效这么慢?”
岂止慢,几乎没用。
后面迟鹤亭都不敢给他灌药了,生怕伤没致死,药给喝死了,每日只给换换外敷的止血生肌草药,再随便喂点药膳。
昏迷了好几日,可算是醒了。
顾渺烧得厉害,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耳朵里跟塞了棉花似的,听不真切,没认出这声音便是海棠树下差点让自己送命的那人,昏昏沉沉醒了一阵又要睡过去。
片刻之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往身上摸了下,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别找了,你的衣服又湿又破还全是血,我帮你换了。要什么,我拿给你便是。”
“……我的……药盒呢?”
迟鹤亭闻言,回身在桌上一堆杂物里找了找,挑出一只瞧着很是精致的木盒,拿到他眼前一晃:“你说这个?”
顾渺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给你。”迟鹤亭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木盒,问道,“你叫什么?”
“……”顾渺精神振了振,终于听出说话的是那个踹了自己一脚的家伙。
自己身上的所有物件都被拿走,里头不乏有能够辨认身份的东西。
明知故问。
因此他答得十分敷衍:“……三水。”
“顾三水?”
“嗯。”
迟鹤亭摸了摸他额头,觉得真烧得不轻:“三水不还是淼?顾渺?”
“……”顾渺闭着眼睛装死,过了一会,沙哑道,“你想怎样?”
“一身红衣,一副蝴蝶面具遮面,来历成谜。三年前横空出世,在长恨崖独自一人连杀十八黑巫,一战成名,而今位于悬赏榜榜首,凶名远扬,江湖人称赤蝶。”迟鹤亭念书似的麻溜背到最后,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大人物,幸会。”
“你到底想怎样?”
“想瞧瞧传说中的赤蝶是什么样的人。”迟鹤亭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满眼促狭笑意,“传闻无人见过你真面目,那我岂不是算第一个?”
从海棠树底下发现那张遗落的蝴蝶面具起,他便心生惊奇。
江湖上令无数黑巫闻风丧胆的顾大魔头,面具之下藏着的竟是这样一副容貌。再想到赤蝶最后的处境,不由起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思。
落到方鸿轩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顾渺见他忽然神游,也不管身上哪哪都叫嚣着疼,硬撑着坐起来,趁其不备探过身来抢他手里的木盒。
迟鹤亭回神,迅速往后一仰,却还是给他碰着了,手不由松了松。
猝不及防那木盒竟滑了出去,“啪”跌进了矮几上的碗里。瓷碗晃了几圈,连汤带盒一起摔到地上,“碰”一声碎成了几片。木盒连翻几转,盖子被摔开,里头的药丸全部掉出来化在了汤里。
没料到会出这种变故,迟鹤亭呆了片刻,回头去看顾渺反应,却被一把推开。
“哎——你还不能下床!”
顾渺充耳不闻,跌跌撞撞挪了两步,跪在地上,试图从满地狼藉里拣出一两粒还没彻底溶化的药丸,还被碎瓷划了手指,流了满手的血。
迟鹤亭看不下去了,过去将他拎起来,道:“你发什么疯?这药的成分我查过,不过是……”本来想说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下等毒药,连名儿都不配有的那种,却在顾渺红着眼眶瞪过来的时候哑了声。
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个重病伤患,不能这么刺激。
他有一点心虚,把人扔回床上,清清嗓子,颇有些不情愿道:“我重新配一份给你,安分点。等会给你包扎下手上的伤口。”
天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配过这么垃圾的毒药了。
简直就是侮辱!
迟鹤亭憋屈地想道。
顾渺被他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扔,半天没能缓过劲来,躺在床上牙都快咬碎了。直到迟鹤亭拿着止血膏和纱布过来给他包扎伤口,他才缓过来,按捺下焦虑,虚弱道:“你知道配方?”
迟鹤亭被他问得简直想翻白眼。
那些化在汤里的“宝贝”药丸,不过是把六种毒草晒干磨粉,按照等份的量捏在一块儿,自己尝都不需要尝就能分辨出来,这家伙居然问自己知不知道配方。
鉴于先前闯祸的原因大部分在自己身上,迟鹤亭谦虚道:“大致清楚,要不我报一遍你听听?”
报完等了半天没反应,迟鹤亭抬头一瞧,他居然睡着了。
迟鹤亭:“……”
要不还是当作花肥埋了吧。
百草堂已闭门谢客整整五日。
不过也没人觉得奇怪,整个灵诸州现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鲜血与混乱交织的旋律愈发激烈壮阔,甚至隐隐沸腾起来。
方氏玄宗派出的大批黑巫近日抵达,在灵诸州内大肆搜捕某人,江湖上的其他势力也闻风而动,增派人手乔装打扮蒙混进来,妄想虎口夺食,抢得先机。
迟鹤亭一如往常地来到隔壁的面馆,坐下敲敲桌子,道:“一碗阳春面。”
“好嘞!迟大夫稍等!还是一样,多加两勺葱油,打包带走?”
“对。上回做淡了,别少盐了啊!”
“哎!您放心!”
点完面,迟鹤亭没个正形儿地往桌上一靠,支起耳朵听旁桌说话。
“见了鬼了,你说玄宗要抓的是什么人啊?这么大张旗鼓,就算是只阴沟耗子,都能叫他们搜出来!”
“我听说啊……抓的是呆在悬赏榜榜首的那位。”另一人压低了声音道,“赤蝶上榜那一战,杀的十八黑巫,全是玄宗的人!让人堂堂第一大宗丢尽了脸面,你说这能不恨嘛。”
“这都过去三年了,秋后算账也太迟了啊?”
“你们知道个屁!”第三人迫不及待插嘴道,“若是私仇,其他门派急着出哪门子头?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全因赤蝶藏起了一件东西……”
小二屁颠屁颠地过来,打断了偷听:“多两勺葱油的阳春面,打包带走,您拿好嘞!”
迟鹤亭道了声谢,提着食盒回了百草堂,关紧门后,才轻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乾坤锁。
这件将往后十年江湖搅得腥风血雨不得安宁的东西,这场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丢了性命的动荡,终是拉开了序幕。
传闻几百年前,有一机关世家,鼎盛之时有门徒数千。某任家主天纵奇才,穷尽一生在一处九曲百折的迷宫溶洞里设计了一系列精妙机关,并将机关核心藏在了洞窟深处,命名为乾坤锁。后受人相托,将一样旷世奇宝放入了乾坤锁内,又带着嫡系子弟隐于茫茫十万里大山之中,世代守护乾坤锁的秘密。
寻到乾坤洞窟所在的关键,据说是一幅宝图。这幅图的存在比洞窟还虚渺,极有可能是流传时谁给杜撰加进去的。
关于那件旷世奇宝究竟是什么,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绝世秘籍,有的说是稀世丹药,有的说是能够翻覆乾坤的神兵利器,但又因洞窟的具体位置虚无缥缈,渐渐地被人淡忘。
迟鹤亭算了算,差不多就在两个月后,那乾坤洞窟就该现世了。
关于灵诸州的这场闹剧,没有人比迟鹤亭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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