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
迟鹤亭没话说了。他发觉顾渺似乎比以前更好说话了,防备也更松懈了些。
难不成就因为那把玄阳草?
迟鹤亭心不在焉地嗦完了剩下的面,一撂筷子,准备连夜将那压制寒毒的药炼好,把人送走。玄宗已经追到了兰淮,用不了多久定会查到百草堂。前世自己与顾渺的缘分因何而起,待到自己彻底摆脱玄宗后,再慢慢探究也不迟。
有人拍了拍他。
“嗯?”
“伤口裂了。”顾渺摸了把他衣服上的黑色污痕,皱眉道,“你自己都没发觉?”
“小伤。”
“玄宗黑巫留下的,能叫小伤?”
“顾三水,你怎么这么啰嗦?”迟鹤亭拍开他的手,不自在道,“不过是些癸级的末流黑巫,若非仗着人多,还不一定能伤到我。”
顾渺沉默片刻,没再管他,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迟鹤亭潦草地重新包了下伤口,点了根蜡烛,将十几份药材在桌上一字排开,逐个慢慢碾磨成细粉,再仔仔细细地筛过。他胳膊有伤,做起来慢了不少,直到天色微亮,才到了炼蜜这一步。
打开蜜罐,蜂蜜甜丝丝的味道渗出来,缠绵清甜,像在云朵里浮着,愣是将人催生出了些许困意。
迟鹤亭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吃了口蜜垫垫肚子,发了会儿呆,见倦意没消退的意思,决定先去集市转转,买点鱼头回来炖汤。
他踩着虚浮的脚步,一步三晃,游魂似的飘出了门,忽然余光瞟见海棠树下站着个黑乎乎的鬼影,腿一软差点直接趴了。
“去哪?”鬼影说话了。
哦。
是顾渺。
迟鹤亭惊悚道:“你起得这么早?”
“原来在迟大夫眼里,我是个四肢不勤好吃懒做的人。”顾渺眯起眼睛,明显有些不高兴。
迟鹤亭觉得自己相当无辜。
他可什么也没说!
顾美人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问题:“去哪?”
迟鹤亭老老实实道:“去买鱼头。”
顾渺:“……”
他瞧着很是无语,想了想,干脆直接抓起迟鹤亭的后领往回拖。
迟鹤亭一夜没睡,又带了伤,本就很乏,一时间挣脱不得,道:“顾三水!又怎么了!”
“伤患就该躺床上。”
顾美人不仅身体力行,对人对己还一视同仁。他把迟鹤亭拖回屋,把人按在床上,道:“睡觉。”
迟鹤亭:“我不……”
顾渺不耐烦地拎起被子,劈头盖脸罩下来,道:“再吵吵就打昏你。”
迟鹤亭:“?”
迟鹤亭:“你不会以为我不打过你吧?”
“我不惧毒。”顾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又伤了胳膊,难道还想硬碰硬?”
迟鹤亭想了想,闭上眼睛睡觉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算了。
被顾渺这么一折腾,硬生生拖了两日,药丸才炼制好。
他将其中两枚药丸塞进瓷瓶里封好,剩下一枚给了顾渺,道:“我虽不清楚之前抗着寒毒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毒,但这此药的毒性同样与寒毒相冲,一枚足以压制。还有两颗你且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顾渺低头闻了闻,道:“副作用是什么?”
“没有。”一提到毒与药性,迟鹤亭眉眼间都是飞扬的神采,滔滔不绝起来,“此药虽然是毒,但是药性温和,毒发并不剧烈,重点在于一个‘缠’字,误服后不会立刻要了命,只会久卧病榻,难以根除。而你体内的寒毒,不知从何而来,绵绵不绝,正好对上此药毒性,两厢抵消,于你无碍。此外……”
顾渺没等他说完,扔进嘴里,咽了。
迟鹤亭来不及阻止:“哎!我还没说完呢,服用后可能会……罢了,你睡吧。”
顾渺吃完后也觉得不对,皱了下眉,正要说话,忽的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他早有准备地接住昏睡过去的顾渺,费力地将人拖到榻上,骂道:“顾三水,你怎么总给我添麻烦,我胳膊伤还没好呢。”
睡梦中,顾渺无意识地虚虚抓了下,没捞到东西,又蜷缩起来,一副很不安的样子,辗转反侧,不肯安生。迟鹤亭又抱了条薄毯给他盖上,才消停。
他估摸着这家伙能睡个大半天,醒来会饿,便打算去买盘生馄饨回来,到时方便煮个宵夜吃。
青天白日的,也不会有人不长眼闯进百草堂。
他放心地丢下昏睡的顾渺出门了。
去趟馄饨铺没花多少时间。
提着两盒生馄饨,迟鹤亭步伐轻快地往回走,越接近百草堂,脚步越慢,神色随之渐沉,最后在百草堂门口站定,眉间隐隐流露出一丝压不住的戾气。
“谁许你们踏进本巫的药堂?”他迈步进堂内,放下馄饨盒子,手一挥将身后两扇大门一关,摆出关门打狗的架势,“哟?甲级的黑巫,倒是比前几天遇上厉害些。怎么,玄宗天地人三阶的黑巫是死光了吗?竟派你们这些天干级的不入流黑巫来试探。”
为首那人似乎被激怒了,冷声道:“什么天地人!不过是运气好被宗主赐了些顶级毒物罢了!只要能将你押回玄宗,便能得到摧魂水煞的药方,到时就算是天阶黑巫,也要退避三舍!”
“摧魂水煞?药方?”迟鹤亭用看傻子的怜悯眼神看着他,“你不觉得你们家宗主是在忽悠你吗?你以为他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那人一时被他的气势慑住了,不由道:“……为何?”
“因为摧魂水煞的药方,在我手里。”
第8章
玄宗里九成九都是黑巫,自然对宗内黑巫有森严的等级划分。普通黑巫以天干划分为十个等级,在这之上,又分有天地人三阶。有资格跻身天阶的,统共不过两位。
只不过,这些虽算不上秘辛,但江湖上对于玄宗宗内情况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而迟鹤亭与这几位不速之客交流起来毫无困难,显然与玄宗关系匪浅。
“你以为天阶为何是天阶?就因为拿了点毒物,和人打起来了抓出来撒一把?你当撒盐腌猪肉呢?”短短几日内从兰淮被查到这儿不说,还趁着自己不在家来找茬,迟鹤亭心里非常不爽,也得亏这群倒霉玩意儿没去后院搜查,不然他当场就动手了,哪里还会有闲情指着那领头的鼻子骂,“甲级黑巫就这副德行?要不你舔一口指甲盖自我了断算了,省得出门给玄宗丢脸。”
领头人:“……”脸都气绿了。
他神色阴沉,喝道:“别信他胡说八道,动手!”
迟鹤亭见这群人无知无畏地冲上来,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毕竟那缺德的老宗主也不是头一次干了:“我说,你们莫非连我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急着来送死了?”
没得到回答,他微微偏头,脚下轻挪,方位变换,身体灵活如水蛇般闪过数枚细小的银针,又低头瞥了眼被扎中的手腕,直接拔出针扔了,随意点了两三根掉在地上的,道:“红翎、酥骨、柳腰,你带的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青楼花街逛多了吧?还有这枚扎到我的,哦,这枚连垃圾都不配。”
领头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且不说能一眼看破针上淬的毒物,中了沸心散还能站着谈笑风生,绝非寻常黑巫。
“这些放在九塔药库第一层的破烂,我奉劝你还是省省,直接拿压箱底的东西出来。”迟鹤亭漫不经心地从袖子里抽出针袋,晃了晃,“不然我怕你没机会用了。”
众黑巫对视一眼,纷纷掏家伙什,神色狰狞地扑了上来。
一炷香后。
他蹲在地上,盯着唯一一个还有气的家伙,搓了搓指尖上的粉末,道:“前几日在兰淮的那些黑巫,虽然不入流,但其中一人拿的毒倒是挺厉害的,想必身份不低。你可知那人是谁?玄宗七堂里有资格拿到这毒的我大概都有印象,难不成是个新提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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