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轩眯起眼睛:“你想随便画张图出来糊弄本座?”
“我所说绝无半点虚言,宗主大可派人前去印证。乾坤洞窟机关重重,那宝图上记载了前往洞窟中心的最快路径,以及途中机关的应对之法。但宝图是由裴家密语写成,时间仓促,我暂时只破译出了前两道机关。”
方鸿轩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眸子深得仿佛一口幽幽古井,盯着他道:“只有前两道机关?”
“自然不止,我有十成的把握破译整张宝图,取得乾坤锁。”迟鹤亭坦然地回望过去,“只要宗主肯宽宏大量留下我的记忆,放过顾渺。”
“你是在与本座谈条件?”
“两件对玄宗来说无伤大雅的小事,却能换来一张乾坤宝图。宗主不觉得很划算么?”迟鹤亭被盯得后背发毛,差点连假笑都没能堆出来,“而且只要赤蝶好好的,宗主哪怕不用那劳什子蚀骨香,也能将我这条狗牢牢拴住,岂不更省心?”
方鸿轩凝视着他,眼底的深意愈发令人捉摸不透,许久才颔首道:“说得不错。”
迟鹤亭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松了口气。
“本座答应你,不再派人去探乾坤宝图的下落,也不会为难赤蝶。”方鸿轩话锋一转,冷冷道,“但除了破译宝图,你还要交出毒方,日夜不停地替玄宗炼制摧魂水煞,不得随意离开玄鸟斋。否则,休怪本座无情。”
迟鹤亭别无选择,只得应下道:“我会的。”
玉龙山脉近日又是暴雪连绵,蜿蜒山路几乎被雪掩埋,却有一人一马顶着风雪艰难前行。
原来是顾渺见迟鹤亭久久未归,心中不安,便带着乌云踏雪想要出山寻人,谁料半途遇到暴雪,不得不顶着漫天飞雪找避风处。
钻进一个勉强能够栖身的雪洞里,他紧挨着乌云踏雪,一边搓手取暖一边道:“黑崽,你说阿迟是不是迷路了?”
乌云踏雪被刮得晕头转向,难得好脾气,没有龇牙也没有打响鼻,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瞧着他。
“我们已经吃了好几日的干粮了。”顾渺从脖子里掏出那枚蝴蝶吊坠,举到耳边晃了晃,听玛瑙珠子在里头簌簌的响,“听,像不像阿迟在厨房里做饭的声音?”
黑崽:“……”
好在暴雪并未持续很久,风雪稍停,他便开始冒险赶路,日夜兼程,很快便到了雪山之外的镇子上。
“阙月山的飞花阁……唔,是在这个镇子,但阿迟好像没告诉过我是什么店。他到底跑哪去了?”顾渺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地图,嘴里嘀嘀咕咕,顺手摸了两把乌云踏雪柔密的鬃毛,“黑崽,你能闻出来么?”
乌云踏雪一离开玉龙山脉,又恢复了本性,不屑于回答如此愚蠢的问题,高傲地一扬头,踢踢踏踏地走到前头去了。
顾渺摇了摇头,继续看地图,试图研究透迟鹤亭标注的神秘圈叉点。
不消片刻,乌云踏雪居然一溜小跑回来了,低头咬住他的衣袖,拼命往前拖。
“哎——”顾渺第一反应是给它一脚,但又想到阿迟对自己弄坏衣服深恶痛绝,不得不跟着这倒霉畜生往前走,“你若再不松口,今日的草料减半……这是?”
黑崽充耳不闻,拽着他来到了一间草药铺子门口。那铺子的墙上挂着的几把半干不干的药草,底下隐约可见一柄熟悉的弯刀。
顾渺一怔,眼神霎时可怖起来。
“晚上给你吃细草料,先一边玩去。”他随手推开乌云踏雪,扣住剑柄,仿佛一头盯上了猎物的凶兽,弥漫着令人心惊的戾气,“我且去会会这家草药铺子。”
草药铺子的钱管事有些心神不宁。
他望了望门外乌压压的云朵,仿佛积满了风雨欲来的不祥之色。
“人找得如何了?”
“回禀管事,阙月山已经搜了两遍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那柄弯刀要不……先撤下来?”
钱管事挥挥手,无奈道:“再放两天。”
他又在店里转悠了一圈,踱去库房,准备清点下昨日才到的药材。刚进屋,只听身后一声掩门轻响,下一瞬,雪亮的剑锋便架在了脖子上。
钱管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眼皮子一跳,声音还算平稳:“老朽不过是一介药铺账房,侠士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莫敢不从。何必上来就动刀子?”
“墙上挂着的弯刀,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从张氏茶楼的后院拾到的,除了这弯刀,还有一头无主的毛驴。”
“无主?”
感受到身后的杀气猛然暴涨,钱管事当机立断,道:“老朽受人所托,正在找寻这弯刀主人的好友。”
“受人所托?谁?”
“赤蝶。”
顾渺啐道:“我几时委托你寻人了?满口胡言,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
钱管事顿时心中大定,喜道:“莫非阁下就是赤蝶?此处乃是飞花阁联络分舵,阁主留了一封信要老朽交予阁下。方才试探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飞花阁?
“……我便是。”顾渺愣了愣,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慢慢收起剑,“信呢?”
“还请阁下稍等片刻。”
钱管事很快便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一封盖了火漆的信,还有一块玉佩。
信中写得简洁明了,一是说明白衣无面乃是假死,二是告知迟鹤亭被玄宗掳走,若有需要可持信物玉佩前来陵德湖求助。
落款是江无昼。
顾渺神色凝重,收好玉佩和信,抱拳道:“多谢。”
“据飞花阁目前得到的消息,玄宗宗主方鸿轩正在灵诸州的兰淮镇上,已与劫走迟公子的那批人汇合。阁下若是要去……”
“阿迟不会有事的,贸然前去反倒添乱。我先去趟陵德湖,借点帮手来。”
第73章
顾渺风尘仆仆赶到陵德湖时,正撞见晌清欢一脸菜色地扶着树呕吐。
岑熙抱着个葫芦奔来,口中道:“说了别去偏偏不听,来了来了来了,一剂包好……哎,赤蝶兄!”
顾渺:“……?”
晌清欢接过葫芦,连着灌几口,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有气无力地客套道:“见笑了。久闻赤蝶大名,今日……咳、呕——”
岑熙捂住脸,努力藏起笑意,道:“别管他了,一时半会好不了。走,我带你去见无昼哥。”
顾渺初来乍到,不清楚陵德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晌清欢吐得实在太惨了,忍不住问了句:“他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碰巧江无昼正在午睡,岑熙便端出瓜子点心招待他,顺便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总之,现在无昼哥只是暂住在陵德湖避风头,随时都会走,咱们的晌阁主好像有点急,一急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包括本人晕船晕得一塌糊涂还硬要陪人游湖这种事。
顾渺喝了口茶,深表同情道:“如果你们没处去,可以来我家住,反正还有很多空屋子。”
岑熙很高兴:“在哪呢?”
“在阙月山附近。那里什么都不缺,只是进出有些不太方便。”
刚吐完推门进来的晌清欢:“?”
江无昼才从午睡中醒来,披着件外衣便出来了,气色倒是还好,就是没什么精神。他一眼便瞥见了晌清欢,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冷不热道:“吐完了?”
晌清欢猝不及防被点到名,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眼睛微微发亮:“我没事。无昼,你这是在关……”
“勉强不来的事情,就莫要勉强。”江无昼说得别有意味,甚至懒得再多给他一个眼神,转向顾渺道,“鹤亭已经回玄宗了,似乎被软禁在了玄鸟斋。那里守卫森严,飞花阁的人暂时没法混进去。不过每隔七日,他会去一趟九塔药库,途中有机会传递消息。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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