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迟某人抱着枕头和猫,可怜兮兮地敲着门:“三水,三水你开开门啊,放我进去,外面好冷……阿嚏!”
顾渺打开门,把人拽进来,道:“我不是要了两间房么?”
迟鹤亭把花崽举到他眼前,无辜道:“猫尿床了,没地儿睡了。”
花崽:“喵呜。”
顾渺:“……”
迟某人如愿以偿地睡到了暖烘烘的被窝,还不要脸地缠了上来,悄悄摸向半开的衣襟。
黑暗里“啪”一声轻响。
他委委屈屈地缩回手,道:“还在生气?”
“有一点。”顾渺翻了个身,“为什么要瞒着我写信?”
“怕你不高兴。”
“……”顾渺思来想去没明白,自己哪里表现得那么小心眼儿了。他想了半天,闷闷道,“江无昼人还是不错的,我又不烦他。你瞒着我写信,我才不高兴。”
“太好了,那我明天再给他写一封……嗷!三水,你又咬我!”
第二天清早,迟某人拿着字迹未干的信又去了趟飞花阁联络点。
顾渺坐在大堂,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汤团,门外忽然涌进一帮人,手里没有兵器,却透着一股子江湖上的草莽劲。
“小二!快拿好酒来!”
“这小店能有什么好酒,随便吃些,还挑挑拣拣!”
“那乾坤洞窟真的不能用蛮力破?要我说,咱弄几桶火药,直接炸了山……”
“说得轻巧,炸了山,小小的一个乾坤锁靠你那双手给挖出来?”
“唉哟,大哥说的是,不愧是大哥!想得远!”
他不小心咬破了一个汤团,被里头的芝麻馅儿烫了舌头,干脆把整个团子都丢回了碗里,垂眸看着流出的馅料一点点乌黑了清汤,出神地不知想着什么。
须臾,他起身回了房间。
不多时,迟鹤亭拎着一盒汤包回来,喜滋滋道:“三水,你看这是什么!这里竟有一家汤包店开着,也不知北方的汤包好不好吃,待我尝完后告诉……嗯?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顾渺道,“汤团吃得急了,烫了嘴。”
“给我看看。”
顾美人往旁边一躲:“我就知道你想占便宜。”
迟鹤亭扑了个空,理直气壮道:“你还有什么便宜是我不能占的?”
“干粮买了吗?猫喂了吗?马洗了吗?就跑来我这儿占便宜。”顾渺冷酷地一抬下巴,“汤包归我了,你自己去楼下吃面。”
迟鹤亭:“???”
偷鸡不成蚀把米,迟某人含泪交出了热气腾腾的汤包,叫了碗清汤面上来。他刚夹起一筷面,顾渺又不满意了:“你还真吃面了?”
迟鹤亭:“不然?”
顾渺把汤包推了推,道:“一块儿吃,吃完出门。”
迟某人喜上眉梢,趁其不备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又被追着打了一圈。
吃过饭,两人又去街上买了些用得着的东西。
路过某家烟花爆竹店,迟鹤亭抓起门口放着的一把五颜六色的烟花棒,举到顾渺眼前,问道:“玩过吗?买点回去?”
顾渺皱起眉:“烟花棒?阿迟,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迟鹤亭故作高深道,“小时候那是一个人玩,现在是我俩一起玩。”
顾渺愣了愣,偏头看了他几眼,又拿起一根蓝色烟花棒,忽然间期待起来,问道:“那能滋你么?”
迟鹤亭:“……”
好。
不愧是你,顾三水。
两人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客栈,把东西装进马车,忙活了大半天,赶在夜幕降临前洗了个澡换身衣服。
不知何故,月牙湾没有元宵灯会,入夜后四下寂静,连个鬼影都难找。
迟鹤亭拿出自己买的几盏简陋花灯,拉着顾渺来到客栈后院,伸手攀住树枝,晃荡两下,轻而易举地借力翻到了树上,将灯挂了上去,再轻盈一跳落回地上,满意地打量几番,伸手道:“三水,烟花棒。哎,都给我,你留着没用。”
“你真要玩这个?”顾渺嘟嘟囔囔道,“也不给我留一根,要做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
雪地上很快便出现了一圈凌乱的印记。
顾渺靠在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迟某人将烟花棒一根根倒着插/进土里,不一会儿又拿来一袋黑色的粉末,沿着烟花棒细细倒了一圈,忍不住好奇道:“阿迟,你在做什么?”
“来来,拿火石来点。”
顾渺不解其意,只是拿着火石,帮忙点燃了其中一根。
才窜出一点火星,忽然腰身一紧,自己被迟鹤亭揽入怀中,又被带着轻身掠起,几下腾挪便到了房顶上。
“阿迟?”
“嘘,往下看。”
他茫然地往烟花棒那处地方望去。
暗色火光顺着硝线一闪而过,飞快地划出一个轮廓,明黄的火花滋啦作响,烟花棒挨个亮起,一个接一个连成型。
顾渺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看到所有烟花棒都奋力冒着烟火,像转瞬即逝的绚烂花朵,短暂地燃出了“同心”二字,在泥泞的雪地里盛大绽放。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元宵。”柔软的声音贴上耳垂,呼着热气,弄得人酥酥麻麻的,“希望明年也是,年年如此。”
一字一句,温柔情绪似棉花般蓬松开来,挤挤挨挨,快要从心头冒出尖儿来。顾美人感动得一塌糊涂,正准备侧头给他一个吻,忽然一根蓝色烟花棒被塞进了他手里。
顾渺:“……?”
“特地给你留着玩的。”迟某人丝毫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然又得跳脚,这会儿只是紧张道,“但是不可以滋我……我怕被烫到。”
顾渺:“噗嗤。”
迟鹤亭:“你笑什么?”
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巫玄鸟,说自己怕被烟花棒烫到。
顾渺越想越乐不可支,偏过头继续笑,笑得花枝乱颤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
迟鹤亭眉头高高挑起,忽然拿烟花棒一戳他的腰肢,口中道:“看剑!”
顾渺怕自己真笑着笑着跌下去,干脆从屋顶上跳下来,顺手拔起一根燃尽的烟花棒,朝着迟鹤亭追了过去。
迟某人很给面子地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地闹了半天,直到精疲力尽,才回房间东倒西歪地躺到了床上。
迟鹤亭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边床铺,还叫唤着:“三水,我嘴角笑得好酸,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裂了,唉哟哟……”
顾渺推了他一把:“你那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会裂。挤到我了,过去点儿。”
“给我亲一口就分你半张床。”
“……不给。”
月上梢头,映着满地积雪。
顾渺缓缓睁开眼,盯着窗边落进来的淡色雪光许久,小心翼翼地推开身边熟睡的人,摸黑下床,找出红衣和蝶面利索地穿好,拿上剑,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第51章
顾渺仔细回忆着白天那伙人的容貌,在雪地上缓步走着。
冷风刮得红衣猎猎作响,乌云蔽月,天上开始飘起细雪,一点点掩盖住他身后的足迹,很快便抹去了来处,仿佛整个人凭空出现般。
他停住脚步,朝身后望了望,恍惚只觉得自己做了场美梦,醒来后就在这场风雪里,往前去是杀戮,而向后……却没有归路。
真冷啊。
冷得好像那天,眼睁睁看着整个山庄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自那以后如游魂似漂萍,四处游荡,浑浑噩噩地踏着黑巫的尸骨,像一只从血海里挣破束缚逃出来的不祥之蝶。
迷茫一闪而逝,不消片刻便湮没在风雪里。顾渺很快将这点小情绪收拾好了丢到角落,继续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摇摇晃晃地亮起一星微弱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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