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道:“我有驱虫药,味道和效果定然比这好,只不过已经驱了一遍也就不必费事儿了。”
以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乡野的虫蝇可比府里要多要凶悍,每年他爹都会用药渣撒在屋里,另外又用药草自制了蚊烟,比外头买的都要管用,夏时村里的乡亲都会前来讨买,一度生意可好了。
要不是他爹痴心于医术,靠着做蚊烟卖,指不准早是个小有家财的生意人了。
想到此处白蔹眸光一亮:“是啊,现在正是夏天,我可以做些蚊烟卖啊!如此也就不怕囊中羞涩了。”
“三棱,下一回休沐咱们也到南门寺摆摊儿去。”
小三棱闻言也是两眼冒光:“好啊!公子做的清凉油那么好使,定然能卖好价钱。奴婢还不曾摆过摊儿呢!”
白蔹琢磨道:“咱们空闲时间就多做些小玩意儿出来,到时候一并带去卖,不过拿去卖的东西药草得单独记账从咱们自己的腰包出,不能和公账混合了。”
三棱点头:“院子里的药材虽是供应不差,但是都有记账的,若是要去卖东西换银钱可就犯家法了,是得从私账上出钱,这样挣来钱府里就不会管了。公子心思细密,想的真周到。”
白蔹抱着自己今儿借账买来的捣药罐,准备去放在自己的私密小柜子里,到时候回家好给姜自春带去:“大府邸里做事自是要处处小心的。”
说着,白蔹拉开柜子,矮身把捣药罐放进去,忽而他眉头一叠:“我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
三棱闻声过来。
白蔹值钱的东西并不多,除却来时自己的一点私房钱,连姜自春要给他钱他都没要,说是府里有月钱用不了多少,东西本就不多,他便一并都放在了床头前的抽屉里。
与之放在一起的,还有先前宁慕衍给他的那块玉!
先前进府的时候宁慕衍问他的时候,他以为宁慕衍是要讨回去,说是自己没带放家里了,实际上他也一并给带了来。
今儿出门他只带了一半的钱出去,而今小荷包里的几颗碎银子还在,唯独是那块用帕子包住的玉不见了。
白蔹心中不安,他原本以为宁府规矩严,必不会有人敢偷东西,更何况他一个草医小哥儿,看起来就身无长物,也不至于盯上他,以前他在宁府的时候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啊。
三棱在一旁小心站着:“公子,咱们去禀告青墨哥吧,丢了贵重东西府里定然会重视的!”
白蔹却冷静摇了摇头:“罢了,到时候查起来怕是牵连甚广。”
三棱再想说什么,忽而外头传来个丫鬟的声音:“小姜大夫可在?”
白蔹闻声出去,见着是一个微有些脸生,并不是在抵暮园里做事的丫鬟,但见衣服规制,并不是低微的粗使丫鬟。
三棱见着人,下意识的往白蔹身边挪了挪,白蔹眉心微动,还是客气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我们夫人有请。”
第19章
夫人?
白蔹微微吸了口气,宁府的夫人也就是宁慕衍的母亲,但是这位母亲并非是宁慕衍的生母,而是一位继室。
宁慕衍的亲生母亲早亡,过了好几年宁大人才续娶了当今的夫人,只是成亲未有两年宁大人便死在了任上,继夫人也跟着守了寡。
昔年在府上的时候白蔹就知道宁慕衍和这位继母的关系并不亲厚。
听说当年继夫人嫁到府上来时一心想着和宁大人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并不多待见宁慕衍,却可惜那两年宁大人换任奔忙,一直不曾有多少时间在府里,和继夫人并没有育出子嗣。
后来宁大人过世,继夫人眼见宁府能依傍的也只有宁慕衍,倒是也曾有意靠拢。
只不过当初嫁进来时宁慕衍就已经是知事的年纪,那当儿继母并不多理会自己,而今伸出橄榄枝未免也太过明显,自是不会轻易接纳。
且不说宁慕衍究竟有没有计较继夫人在宁大人在世那几年里对自己的冷漠,宁慕衍本来性子就寡淡并不多言,心有所算,母子俩要想亲如一家即便没有芥蒂怕是也难。
继夫人眼见宁慕衍虽前途无量,可多次拉拢无果,便知他精明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为了往后有个依靠,退而把宁大人侧室所生的一个庶子归到了自己名下教导,盼着将来能考取功名。
既是有了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庶子的生母也已经离世,她不怕别的,就也不在那般重看宁慕衍,为此这些年在府里还是扮演着当家主母的身份。
白蔹想着这些往事弯弯绕绕,有些头疼,便是知道这位继夫人和宁慕衍来往的并不密切,只是名头上的母子,这才诧异如何会叫他一个伺候宁慕衍的大夫前去。
“姑娘,敢问可是夫人身子不舒坦,我也好带上医药箱前去,如此省得来回跑。”
那丫鬟端着身子且还滴水不漏,回拒了白蔹探口风:“不必了,我们夫人的园子什么都有,只用小姜大夫跑一趟便是。”
虽未明确答复是不是身子不爽才请他的,但瞧着样子明显也不是生病。
三棱怯生生道:“奴婢随公子一同前去吧,也好打个下手。”
丫鬟又道:“三棱你便不必过去了,夫人的园子莫不是还会人手不够?”
白蔹眼见是有意让他一人前往,他便同三棱使了个眼色。
“小姜大夫,请吧。”
三棱看着白蔹跟着人走了,焦急的在原地踱步,他虽然有些笨拙,不如府里的大丫鬟妈妈,可是什么风气还是嗅得出来的。
他觉得事情不妙,心里慌张,可又没法子。
几番思量,最后抱着双手朝宝安堂跑了去。
白蔹一路跟着丫鬟,七拐八绕后进了惜锦园,来不及看惜锦园的布置景色,直接入了院子。
当即见到正院堂中主位上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不过才逾三十的年纪,但保养极好,瞧着十分年轻。
除却继夫人,堂中还有一个常年服侍的老妈子,两个大丫鬟和一些不如何惹人注意的奴仆,以及还有一个他们园子里的巧柔姑娘,和一个跪在地上的丫头。
领白蔹的丫鬟把人带到,也归了二等丫鬟的位,堂中主仆上十号人,尽数都在打量白蔹。
偏偏主位上的继夫人没瞧他,也未曾开口,只闲散的端过身侧檀木桌上的香茶,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白蔹怎不知这些大户人家的最是爱做这般虚张声势的阵仗。
偏是慢悠悠的什么也不开口,但是老辣精明的、算计看好戏的各般目光四面八方的射过来,打在身上径直把人给击垮,就是要在这空荡之间让人心中生畏。
这般细碎折磨人的功夫,不过就是想给下马威罢了。
若是乡野人家的哥儿初见此阵仗,定然会浑身不适从,大气儿不敢出,怯弱之间手足无措,只恨不能把脑袋低垂到腰上。
当初白蔹刚进府时,头一次见主子便如是这般胆怯不安,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主宰。
但而今……他的脸皮别说是比在坐,就是在站的各位都要厚得多,谁还不是在府宅里讨过大半辈子饭吃的人呢?
白蔹一脸从容,诸人不开口他便先行开口:“小医姜白蔹见过夫人。”
行了礼后,他像是屠夫看见牲口,磨刀霍霍向猪羊一般目光殷切又有些兴奋的看向主位上的妇人:“夫人是要手诊还是丝诊?”
“你还会丝诊?”
妇人闻言径直吃惊问出了声,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自己还在给人下马威。
白蔹直言道:“所谓丝诊是把丝巾覆盖在手腕上再摸脉,并不是书文上所写的拉丝隔帘诊,小医愚钝,但还是能覆巾诊。”
妇人听完放下了茶盏子,杯盏落桌的声音都比往日要大了一些,颇有些被糊弄的不愉。
想到一句话竟然被破了功,倒是叫个十六七的哥儿给牵着鼻子走了,谭芸心中很是不快。
“你是慕衍从村子里带回来的医师?”
“回禀夫人,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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