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势如何?”温长陵低声问楼忧。
楼忧把大夫的话转述给温长陵,温长陵看向宁行止的目光更是疼惜,恐怕恨不得自己代他受这份罪。
楼忧垂下眼睛,不愿再去看,他道:“我有些乏了,不知可否劳烦温公子代为照顾宁公子。”
温长陵怎么会不明白楼忧这是故意给他和宁行止相处的时间,他感激道:“多谢。”
楼忧走到门口,回身看着坐在床边,专注看着宁行止的人,心底微微发涩,却也知,自己早已没了那痴心妄想的资格。
温长陵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看过宁行止了,因为聂玄,宁行止避他如瘟疫,他还未靠近,宁行止就远远躲开,可聂玄似乎并没有好好珍惜他。
只是三年时间,那个满是灵气,肆意张扬的少年,突然变得成熟克制,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再没了当初灿若春花的笑了。
“阿止啊,你那般好,又何必受他折辱?”
没有人回答温长陵的话,房间内只有宁行止均匀的呼吸。
深夜的时候,宁行止突然发起热,温长陵让人备了温水和毛巾想要给他擦身降温,只是水还没送来,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接着重重的脚步声踩上楼梯,温长陵不待去开门看是什么情况,房门就被踢开。
一个身着暗金祥纹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门口,帷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温长陵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人。
他朝来人作揖行礼:“参见陛下。”
聂玄睨了温长陵一眼,错身往床边走去。
温长陵立刻去拦聂玄。
聂玄看了眼挡在面前那只胳膊,眼睛微微眯起:“你敢拦朕。”
温长陵道:“阿止在发热,求陛下放过他。”
“呵。”聂玄冷笑,“你以为朕要做什么?”
温长陵没说话,也不肯让开。
聂玄道:“温长陵,朕记得警告过你,离他远点儿。”
温长陵深吸了口气,直视着聂玄,索性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臣心悦阿止,还请陛下成全。”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聂玄眯眼看着温长陵,话从牙缝中挤出来:“朕的人你也敢惦记,别以为你是温太傅的孙子,朕就不敢动你,滚开。”
“陛下若无心,何必这样折磨阿止?”温长陵依旧不肯相让。
“朕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聂玄推开温长陵,大步走到床前。
看着脸颊被烧的通红,脆弱的不像样的人,聂玄深吸了口气,他脱下斗篷把人裹住打横抱起,目不斜视的从温长陵身边走过,再次警告:“温长陵,离他远点儿,朕最后一次警告你。”
楼下又是一阵吵嚷,不过瞬息,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楼忧本想出来的,可在隔壁听到屋里的对话,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手的,待人离开后,他忙过来,屋子里只剩下温长陵一个人了。
“温公子。”楼忧看着温长陵颓丧的样子,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样的温长陵。
温长陵苦笑:“楼忧,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楼忧摇头,温长陵才学出众,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君子,怎么会没用?
温长陵道:“可我却护不了他。”
楼忧沉默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护得了皇帝想要伤害的人。
宁行止感觉头阵阵发晕,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聂玄冷厉的下颚,平直的嘴角,还有那双如凛冽寒冬的眸子。
“二哥。”宁行止哑声喊了一声,只觉这梦着实是真实,真实到他能感受到聂玄的体温和心跳。
聂玄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宁行止。
宁行止委屈的说:“你好久没有对我笑了,可不可以对我笑一笑?”
聂玄不语。
宁行止自顾自说着:“那个卫翀是谁?你为什么对他笑?”
聂玄依旧不说话。
宁行止埋首在聂玄怀里,眼泪打湿他的衣襟,他紧紧抱着聂玄的腰,呢喃的喊着:“二哥,二哥……”
聂玄被宁行止喊的心烦意乱,他扯开宁行止,深深看着宁行止的眼睛,他问:“宁行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三年前,为何拦我?”
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明,宁行止瞬间清醒,面前的聂玄是真实的,不是梦里的,他避开聂玄的眼睛,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聂玄眼中的期待彻底消散,他戳着宁行止的心窝,问他:“这里痛吗?”
宁行止红着眼眶看着聂玄的眼睛,聂玄说:“朕会让你更痛。”
第17章
聂玄把宁行止带回宫里养伤,把王小顺支给他伺候后,便对他不闻不问了。
王小顺不知是不是被王福喜敲打过,再不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小心翼翼不少,只是毕竟年纪小,藏不住事,尽管他什么都不说,宁行止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是出什么事了吗?”宁行止接过药碗,漫不经心的问。
聂玄虽然没有明确下旨,可宁行止确实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活动范围仅限偏殿,甚至含元殿前广场阅兵,卫所选新兵,他都没能去。
王小顺垂着手摇头,紧抿着嘴不敢说。
他来伺候宁行止的时候,王福喜再三叮嘱他别在宁行止面前乱说话,徒增心忧,可是他管得住嘴,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昨日陛下含元殿前阅兵,把断着腿的卫翀亲自扶到身侧看阅兵,阅兵结束后,不少卫所的将军见陛下对卫翀青眼有加,都想把这人弄到自己卫所,可陛下竟把人安排进了左奉宸卫,甚至在他无任何功绩的情况下,赐官六品奉裕。
不少人以为卫翀又是另一个宁行止,也曾出言讥讽,只是前面刚冲撞卫翀,后面就被陛下遣人警告了,甚至宫内有议论卫翀者,也都挨了板子,于是大家明白了,卫翀和宁行止是不同的,即便他无任何功绩在身,可他有陛下护着。
王小顺替宁行止不平,可他不过是个奴婢,又能帮宁行止什么呢?
宁行止见王小顺什么都不肯说,也不逼他,王小顺能学会闭嘴,这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王小顺看宁行止不再追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愈发难过,他接过宁行止递来的空药碗,犹疑着没有离开。
宁行止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良久,王小顺终于鼓足了勇气,他看着宁行止,认真道:“公子,您可以不要再喜欢陛下了吗?”
宁行止愣了下,没想到王小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莫名的,宁行止突然想到了卫翀,他手指紧紧攥着床铺,面上不露声色。
王小顺谨记王福喜的话,不敢跟宁行止提卫翀相关的事情,却又不想宁行止被伤害,他想了好久,才终于想出合适的话,他说:“公子这么好,不该被辜负。”
“谁能辜负我呢?”宁行止轻笑一声,目光变得悠远,他叹息道,“除了我自己。”
“公子,我不懂。”明明就是陛下辜负了公子啊。
宁行止摇摇头,温声道:“没有人能辜负我的,小顺。”
“那公子难过吗?”王小顺不想宁行止难过,宁行止是个好人,他应该高兴,就像过去一样。
宁行止努力扬起嘴角,他说:“我不难过。”
“那就好。”王小顺松了口气,“只要公子高兴就好。”
待王小顺离开,宁行止强撑着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外面发生了什么?王小顺为什么会这么说?
宁行止一时坐立难安。
真相也许并不是他想知道的,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更加难熬。
等到深夜,宁行止再等不下去,他避开看守的宫人从偏殿潜出去,直奔正殿的后殿,刚走到窗边,就听到殿内传出卫翀黏腻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陛下”,宁行止身上的血瞬间冷透。
他定定站在那里,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满脑子都是聂玄和卫翀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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