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后,聂玄还准备了烟花。
站在太液池边,看着烟花璀璨,看着亲人环绕,宁行止真诚感激上苍厚爱,能让他有此机会重来。
就在大家专注看烟花的时候,王福喜突然疾步过来,面色沉重,他轻轻唤了聂玄一声,聂玄回身去看,王福喜低声道:“陛下,叶嬷嬷快不行了。”
聂玄看向宁行止。
烟花把宁行止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让人不忍破坏这份安宁,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至宁行止耳边:“阿奴,你随我去个地方。”
宁行止不想去。
聂玄道:“曾经伺候母后的嬷嬷快不行了,阿止在时与那位嬷嬷关系要好,我想你假装自己是阿止,骗骗她老人家,让她走得安心些。”
叶嬷嬷自从知道宁行止离世,突然就病倒了,身体更是迅速衰败,聂玄便把她接进宫里,只是她年龄大了,即便聂玄对她不吝用药,却病体难愈,只能是苟延残喘,却没想到恐怕连年都过不了。
宁行止想到叶嬷嬷曾经待自己的好,犹豫了一下,同谢夫人和宁夫人说了一声,便跟着聂玄一道离开了。
叶嬷嬷就住在先皇后住处的偏殿,宁行止和聂玄过去,刚推开殿门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
殿内昏沉沉的,聂玄回头拉过宁行止的手腕,一路走到叶嬷嬷的病榻前,殿内宫人纷纷劝聂玄千万别过去,免得过了病气。
“都下去吧。”聂玄摒退宫人,扭头去看宁行止:“要过去看看吗?”
宁行止挣开聂玄的手,走到床榻前,看着床榻上瘦骨嶙峋的老人,鼻子微微发酸,他还记得离开前,叶嬷嬷来找他,说要给他撑腰,却不过短短一年,就已经成了如此模样。
“嬷嬷。”宁行止拉过叶嬷嬷的手,叶嬷嬷的手冰凉,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听到有人喊他,费力的睁开眼,在看到宁行止的瞬间,眼睛陡然睁大。
她紧紧抓住宁行止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继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
“小公子是你吗?”叶嬷嬷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来接嬷嬷了吗?”
宁行止摇头:“嬷嬷会很快康健,长命百岁的。”
“你是在怨嬷嬷吗?”
宁行止道:“嬷嬷待我很好,我怎么会怨嬷嬷呢?”
叶嬷嬷听宁行止这么说,愣了一下,突然发起狂来,聂玄忙上前拉起宁行止,把宁行止护进怀里。
叶嬷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床上下来,跪在宁行止面前不住磕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小公子,我对不起你啊!”
“嬷嬷,你在说什么,你快起来。”宁行止挣开聂玄想去扶叶嬷嬷,又被聂玄拦住,聂玄问叶嬷嬷:“你怎么对不起阿止?”
叶嬷嬷却是只哭,不说话了。
聂玄语气冷了下来,他森然道:“嬷嬷,阿止魂魄不安,回来找你了,你还不肯说吗?那晚,为何母后着人请我过去,阿止却要拦我?”
宁行止愣住,他看向聂玄,他没想到这才是聂玄的目的。
“那晚,那晚……”叶嬷嬷有些恍惚,话都说不成一个句子。
宁行止看着叶嬷嬷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却也好奇究竟皇后娘娘为何这么做?
聂玄见叶嬷嬷还不说,继续逼迫:“嬷嬷,阿止在看着你,他在问你为何这么对他?你看到他的眼泪了吗?”
“啊!啊!”叶嬷嬷突然发出一阵尖叫,她的手紧紧抓着头发,状若癫狂,她道,“是娘娘,是娘娘……”
“娘娘恨陛下给男宠权力,恨陛下听信他们谗言欲废太子,娘娘一直以为您厌恶男风,却谁知您竟然对小公子动了心。”
“娘娘以为只要您成了亲就好,可您根本不碰太子妃……”说到此,叶嬷嬷突然道,“陛下,您别恨娘娘,娘娘是为了救您才逼迫太子妃……”
聂玄听叶嬷嬷提起那件事,拳头紧紧攥起,他寒声打断:“说阿止,为什么要让阿止拦朕?”
“为什么?为什么?”叶嬷嬷不断重复这句话,突然伏地痛哭,“娘娘想让您恨小公子,这样您就不会和小公子有任何关系了,就不会步先帝后尘了,娘娘她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把小公子送到您身边……”
叶嬷嬷的话在宁行止耳边炸开,宁行止从未想过真相竟是这个样子。
在他心里温柔贤淑,待他极好的皇后娘娘,费尽心思算计他,而那个慈爱的叶嬷嬷明明知道所有真相,却在他面前扮演好人,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宁行止一步步的朝后退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他谨守对皇后的承诺,他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皇后的事,亦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聂玄的事,却不想那根本就是一场针对他的算计,他所有的坚守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阿止……”聂玄回身想要去拉宁行止,被宁行止厉声喝止:“别过来!”
宁行止深深看着聂玄,想到皇后的步步算计,只觉得皇宫中的每个人都面目狰狞,他转过身朝外走去,他要回家,他不要待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阿止,你去哪儿?”聂玄去拦宁行止,宁行止的速度却更快了,他埋头往宫门的方向走着,此时宫门已下钥,大门紧紧关着。
监门卫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过来,立刻喝止:“宫门已下钥,待明日再来吧。”
宁行止恍若未闻,依旧朝着宫门走去。
监门卫见状,纷纷拔刀警告,却看着来人越来越近。
宁行止抬头看着紧闭的宫门,道:“开门。”
卫兵道:“没有陛下旨意不能开门。”
宁行止重复:“开门。”
夜色里,宁行止的面容看得不甚清楚,卫兵也不确认他是何人,只见他锦衣玉冠,当是位贵人,卫兵道:“还望贵人别为难我们,这宫门当真开不得。”
宁行止直接去闯,卫兵道:“贵人慎重,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阿止。”聂玄喊了宁行止一声,快步上前,看着卫兵们刀尖儿纷纷对着宁行止,只觉得心尖儿发颤。
卫兵们见到聂玄,忙收刀行礼。
聂玄快步走到宁行止面前,见宁行止没事,松了口气。
宁行止冷冷看着聂玄:“开门。”既然聂玄已经把他身份撕破,他又何须再装?
聂玄好声好气道:“阿止,今晚就宿在宫中,明日让你回家可好?”
卫兵们听着宁行止对聂玄无礼,本就出了一身冷汗,又听聂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宁行止说话都带着几分讨好,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
宁行止道:“我说开门。”
聂玄看着宁行止的眼睛,他的眼神空洞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聂玄勉强笑了下:“你别生气,我让他们开门,可好?”
宁行止背过身去不再看聂玄,只盯着宫门。
没一会儿,宫门传来咔咔的声响,接着吱呀一声,大门开启。
宁行止头也不回往外走,聂玄刚要跟上,宁行止忽地回身,他厉声道:“别跟着我。”
聂玄止步,眼睁睁看着宁行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
他转头对赵寅道:“你带一队人跟在他后面,别让金吾卫和神威营的人伤到他。”
“是。”赵寅领命后立刻跟了上去。
聂玄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段逸急急过来,看着大开的宫门口聂玄孤零零的背影,匆匆向聂玄行了一礼,问道:“陛下,阿奴呢?”
聂玄道:“阿止出去了,劳烦段公子帮朕看着点他。”
“好。”段逸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又忽地止步,刚刚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聂玄叫的是“阿止”?
聂玄看向段逸:“段公子还有事?”
“没,草民告退。”段逸摇了摇头,快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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