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久,他不得不暂时放过满心的担忧,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这样糟糕的交通环境,让他身心俱疲,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考验与压力,自己必须养精蓄锐。
尽管经脉被封锁,但武者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远比普通人要来得精深,比如现在,不过须臾工夫,他就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将跌跌撞撞、摇摇晃晃抛到了脑后。
他途中短暂的醒来过一次,发现棺材还在动,就又睡了过去,等棺材完全静止下来,他立刻解除了睡意,精神抖擞地清醒过来。
外面充满了大自然的声响。
鸟儿在叫,溪水在流,还有缓慢而悠闲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不是段谦,也不像是莫翛然——莫翛然神出鬼没,悄然无声,并没有这么朴素的步伐。
正想着,棺材板被缓缓推开,一只苍老的手伸进来,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按了几下。然后他就感觉一股冰凉的寒流从极大穴位退了出去,湿漉漉地贴着皮肤。手很快缩回去,一个苍老的声音轻笑着说:“这么多天了,还没躺够吗?”
傅希言抬起手,先将馒头从喉咙里拔了出来,然后一脚蹬掉棺材板,从里面翻身跳了出来。
脚下是某个山顶。眺望前方,霞云缭绕,气象万千,身后坐落着一间普普通通的茅草屋。小溪绕着篱笆从脚边淌过,两旁桫椤、银杉挺拔俊逸,遮天蔽日,形成大片密林,好似是谁的隐居之所。
莫翛然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傅希言一边搓了搓皮肤上那湿漉漉的寒水,一边偷偷摸摸打量着把自己从棺材里放出来的白须白发老头。
那老头也笑吟吟地看着他。
傅希言见他始终不说话,忍不住说:“你是莫翛然的老年态?”
老头微愕,苦笑着摇头:“我是师一鸣。”
……
傅希言惊恐万状!
说实话,人长时间待在黑暗里,精神上是会出问题的,为了避免自己罹患焦躁抑郁等精神病,他只要醒过来,就会想东想西,让自己尽量忽略所处的状况。
尽管他最后得出了诡影组织首领是莫翛然这个结论,可在推理过程中,不是没有其他人选,秦岭老祖,天地鉴首徒,班轻语,乌玄音,甚至北周皇帝,有一个算一个,他都盘过一遍了,唯独没想过天地鉴主和储仙宫主。
说他是理想主义也好,天真单纯也罢,他总觉得,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已经够广袤无垠的了,对唯二的正道之光,他还是保有最基本的敬意和信任。
可眼下是怎么回事?
他这次塌的可不是房,是三观啊!
傅希言颤声问:“是您让段谦把我带过来的?”
师一鸣点头:“是我。”
傅希言说:“段谦说带我揭秘谁是诡影组织首领……是骗我的?”
师一鸣尴尬地捋着胡须,叹了口气。
这口气把傅希言的心都叹凉了。
不是吧……不是他想得那样吧?!这,别说信任,他现在连信念都快丧失了。
师一鸣说:“我煮了茶,我们到屋里坐下来慢慢谈。”见傅希言满脸抗拒,又道,“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想见见你。”
他已经转身往里走了,但傅希言脚下生根,半天没动。
师一鸣双手负在身后,头也不回,说了句:“不是莫翛然。”
傅希言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飞鸟落花,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跟在他后面,踏入了那道篱笆之内。
不是他突然之间把生死抛到了脑后,而是,天地鉴主的邀请,他就算拒绝了,大概也改变不了自己今天要走进这件茅屋的结局。
他踩着青石板,上面居然长满青苔,踩在上面滑溜溜的,说明这条路并不常用,可茅屋外面又放着水缸、扫帚、蓑衣、铁锹、铁钳子等物品,不像是个临时住所。难道住在里面的人不经常出门吗?
傅希言缓缓走到茅屋门口。
里面是个大通间,一道屏风正对着门,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两个人。
他犹豫了夏,伸手敲了敲门。
师一鸣道:“老夫不已经请你进来了吗?”
傅希言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房内萦绕着一股清幽的茶香,他绕过屏风,就见到茶几边坐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师一鸣,还有一个身着紫色锦袍,头顶冠玉,即便盘膝坐在蒲团上,也感到身姿挺拔,身材高挑。
傅希言还没走到他的面前,那人已经起身,转过来,朝着他恭敬行礼:“储仙宫电部总管景罗拜见少夫人。”
奇异的,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任何联络暗号,他这么一说,傅希言就下意识地信了,但他还是多心问了一句:“可有证明?”
景罗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
印章通体发黑,但仔细看,却能看到其中星星点点的金色碎片,这便是景罗的随身武器,也是他器道化身的本体——天阶灵器,万佛印。
段谦送来的那封信之所以受到裴元瑾的认可,是上面有这枚印章印下的印鉴。
傅希言拿在手里,明显能感觉到它传来的力量,不似赤龙王那般刚猛霸道,却有种无远弗届的浩瀚。
他连忙将万佛印还给他,顺便将人扶了起来。
景罗直起身,傅希言这才看清楚他的脸。白面无须,眼神清润,没有裴雄极那么年轻,却也不似师一鸣那么苍老,勉强要划定个年龄范围,大概算中年。
“少夫人请坐。”景罗亲手放下蒲团。
傅希言苦笑道:“坐下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景罗微笑颔首,已经做好了解答疑惑的准备。
“那个……茅房在哪?”
*
从树林里出来,傅希言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段谦这个狗东西,居然真的憋了他这么多天,他虽然是入道期的武者,可被禁了武功啊!
他嘴里骂骂咧咧,心情却轻松了许多。尽管师一鸣和景罗的出现令他大感意外,可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世上唯二正道之光的光辉与人性。
或许……段谦并没有骗他,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重新回到茅草屋,师一鸣已经斟好了茶。这茶颇具古风,八角桂皮、红枣蜜饯,一碗茶吃得傅希言整个胃都熨帖了。
师一鸣又端来一盘茶点,他也吃得干干净净,连末子都没有放过。
景罗见状,不由看了师一鸣一眼,目光依旧温和,却隐含一丝责备。
师一鸣也不解释,苦笑道:“是我之过。若非我当初一念之差,也就不会为武林,为天下,埋下诡影这个祸害。”
傅希言看了眼景罗,见他没说话,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您真的是诡影组织的首领?”
师一鸣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还是景罗为他解围:“这些年,鉴主一直闭关,诡影由宋旗云掌管。诡影组织近些年的恶行,都是宋旗云一手主持。”
傅希言小声说:“包括混阳丹被盗?”
景罗说:“自然包括。他想扶持唐恭的女儿坐上储仙宫少夫人的宝座,间接渗透储仙宫。但他小觑了混阳丹的威力。”
傅希言恍然。
天下这么多人,唐恭和柳木庄并不算起眼,唐宝云实力也很一般,为何诡影组织偷了这么重要的混阳丹居然会给他们。现在回过头来想,应该是因为唐恭和唐宝云都很方便操控。
师一鸣羞愧道:“傅小友,此事是老夫对不起你,老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傅希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说起来,没有诡影组织,就没有他和裴元瑾这段缘分。
如果没有吃混阳丹,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和储仙宫的少主朝夕相对,更不可能日久生情,两情相悦,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此时此刻,裴元瑾早已娇妻美人在怀……想到这里,就莫名的愤怒起来。
尤其这娇妻美人中,还有班轻语那厮!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责怪师一鸣好,还是感激师一鸣好。
他只好干巴巴地问:“您为何要建立诡影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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