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孝图》凑了九十九位皇亲国戚和勋贵家中未成年的孩子,一起为陈太妃祝寿。
展开后,场面极其壮观。
建宏帝目光飞快地扫过地上的画卷,觉得有些不对,正要张口提问……他面前,眼冒凶光,满脸狰狞的陈太妃双手死死握着剪刀,径直冲了过来。
建宏帝身体不动,殿门忽开忽阖,俞双喜如鬼魅般出现在两人中间,指如鹰爪,夺走剪刀,一脚将人踢飞。
俞双喜说:“杀心蛊。当人产生浓烈的杀意时,它会催化为现实,只能用一次。”
陈太妃吐出一口白沫,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慌乱地爬过来,想抓建宏帝的腿,被俞双喜用脚踢开,趴在地上哭喊:“陛下,我不是想杀你,我刚刚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是想杀你啊,陛下!”
建宏帝对眼前一切充耳不闻,眼睛依旧盯着画,对俞双喜说:“你查查画上的人对不对。我记得永丰伯有个儿子是个大胖子,但这幅画上没有胖子。”
俞双喜道:“是。”
每次听到这清冷简洁的回复,建宏帝都不由怀念起自己的捧哏老伙计张辕来。若不是他的手伸太长,差点坏了自己的计划……
死得可惜了。
*
尽管建宏帝下令彻查陈家案已透示出陈太妃即将倒台的兆头,但陈太妃自缢的消息传来时,还是令大多数人大吃一惊。
在他们看来,陈家和陈文驹就是陈太妃的左膀右臂,斩掉他们,陈太妃也不过是个年华逝去的先帝嫔妃,念在她对今上拥立有功,建宏帝也不会杀她——这群人精自然不会相信陈太妃会在陈家案还没有彻底定案之前就想不开去自挂东南枝。
他们只能理解为,这是建宏帝给他们的一个信号。
陈家,必须斩草除根!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毕竟他们印象中的天子,本来就只怕不够杀,不怕杀太多。于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查案的速度。
永丰伯府因为府上出了个司狱,上下也十分紧张。
几乎傅希言每次下衙,傅辅都要喊他去问一问情况。陈太妃死后,陈家几乎没有翻身的希望——之所以说“几乎”,是怕这位反复无常的陛下又为着什么奇怪的理由反水,所以,没有希望和退路的陈文驹不可能乖乖在牢里等死。
不仅他这么想,太医院、都察院都这么想。这几日狱卒已开始连续加班,金吾卫也派了人手支援,陈文驹武馆附近更是设下重重布防。
万事俱备,所有人都开始等,等陈文驹出手。
然后他们等到了。
陈文驹的管家一张状纸递到京都府衙,告都察院司狱收受贿赂,却虐待自家主子。
那位被告的倒霉司狱自然是傅希言。
傅希言听闻后,有些期待地问:“如果罪名成立,我是不是不用干了?”
傅辅没好气地说:“是,还能流放幽州!你高兴了吧。”
傅希言暗道:那是你不知道在我前世幽州的发展,真正寸土寸金。
傅辅说:“放心,你和你属下上缴的钱我都已经和陛下报备过了,行贿的是都察院的司务,就算左都御史想怪你越级上报,为了避嫌,也不好开这个口。”
不错。傅希言当时虽然收下了一千两的银票,但转头就和父亲交代了。
傅辅留个心眼,又转头将这笔钱添了点数,以都察院司狱司全体上下的名义交给了皇帝,皇帝没收,但这事已过过明路,自然不怕告的。
果然,第二日,宫中使者就去了京都衙门,之后京都衙门就以诬告之名,打了那管家一顿板子,此事不了了之。
从此镐京城中就有了“陈家旧,傅家新,一代新人胜旧人”的说法。
傅希言听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解地看向淡定的父亲:“这能忍?”
傅辅抬起眼皮,看了眼伏在院子里咬着球玩的白虎:“老虎都能忍,我还有什么不能忍。”
傅希言:“……”
裴元瑾和虞素环在下元节过完没几天,就说要外出办事。
临走前,裴元瑾特意把傅希言拎到小院里,让他学习养虎。
学习养虎!
这是人能说的话吗?听没听过什么叫养虎为患?!
傅希言悲愤地看着他怀里的猫:“为什么不让我养猫?”
伏在地上的白虎似乎也听懂了这句话,小眼神斜斜地瞟过来。
裴元瑾恋恋不舍地摸了两把狸猫,还是忍痛交了出去:“嗯,都养着。”
傅希言摸了摸猫。
……有点好摸。
脚踝突然有点痒,一低头,就看到白虎的尾巴正在他的脚踝边扫来扫去。他看它的时候,它也正抬着眼眸看他。
傅希言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提出建议:“要不这样。他每天几点方便完,自己去屋里待着,我再来院子里帮他收拾干净。到了饭点,我就把肉隔墙丢进来……”
“你要不要摸摸白虎?”裴元瑾接过狸猫,弯腰揉了揉白虎的脑袋。白虎就在他手上蹭啊蹭,露出白白胖胖毛茸茸的身子。
“不想,万一它咬我怎么办,这里又没有狂犬疫苗……”他开始语无伦次。
裴元瑾说:“它咬金刚后期,你就有虎牙了。”
……
傅希言冷眼看着他们的互动,趁白虎不注意,飞快地蹲下身,迅速撸了两把。
白虎瞄了他一眼,怕吓到他,不敢瞄太久,只是尾巴欢快地甩了甩,似乎在说不要停。
后来……也就是现在——
傅希言望着白虎咬球时憨憨的傻样,忍不住想:一会儿给他的虎儿子喂点啥好吃的呢?
第34章 前世的诀别(上)
加班加点忙碌大半个月, 刑部和都察院终于把“陈家案”连同并处的“知机和尚被杀案”都梳理清楚了,正要松一口气,漳河县令随羁押陈家人的金吾卫赴京, 身上带着一封漳河县万民血书。
斑斑血渍,罄竹难书。连原本想为陈家求情,稍稍从宽的左都御史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
又到了申太医补针的日子。
尽管来过了很多回, 但每一回申太医都很小心, 每一针都扎得很准。
扎完针,陈文驹不安地动了动,突然问:“今天初几?”
申太医微微一怔, 谨慎地说:“十一月初九。”
陈文驹说:“我记得明天应该是冬至了。”
申太医没说话, 出来后,转头就把这番对话告知都察院。
都察院上下严阵以待,连同申太医的话在内,几乎将这二十个字咀嚼品味出了渣渣,才不甘心地总结——冬至恐生变。
这也是极易推敲的事情。
陈文驹被拿入大牢前,陈太妃还在, 陈家还没有沦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必然有人通风报信。陈文驹知道自己要被抓走, 难道不会对家里和武馆进行一番安排?
即便那时的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么严重,但从刑部大牢转移到都察院大牢, 中间又过了一段时日, 以陈太妃手眼通天的本领, 难道陈文驹连句话都带不出去?
既然能把话带出去,难道陈文驹就没想过万一事有不妙, 自己当如何应对?
陈太妃不是傻瓜, 被陈太妃倚靠的陈文驹当然也不会是。
所以冬至很可能就是一个时间节点。
有人提出异议:“陈文驹既然要在冬至动手, 为什么要问申太医,难道他不怕我们知道吗?就算申太医不说,狱卒也会听到。这或许是个用来迷惑我们的障眼法。”
也有人在他的异议之上提出异议:“或许陈文驹就是算到了我们会这么想,故意反其道而为之!”
两人僵持不下,右都御史和右佥都御史见左都御史没表态,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缄默,倒是左佥都御史心直口快:“不管是不是,我们只管叫牢房加强防备,再通知金吾卫,让他们加强对武馆的监视就是了。”
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上一篇:记一则蛇与书生的日常
下一篇:我在皇宫当老大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