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听起来更古怪了。
傅辅身为地方长官,按理说不能擅离职守,像上次他成亲,送嫁的就是傅夫人,为何这次换了过来?
傅希言越想越不安,越不安走得越快,很快便甩下门房,运用轻功,一路跑至傅夫人院门外,走到这里,他才放慢脚步,露出身形,与傅夫人院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等对方进去通传。
须臾,便有人请他和裴元瑾进去。
景罗带着傅贵贵,借口欣赏风景,慢悠悠地跟着门房,在花园里闲逛。
房内光线昏暗,却依旧能看出傅夫人精神头不太好。上次去府君山,傅夫人便在途中病了一场,身体稍有好转,又忙前忙后
的操办婚事,之后为了傅夏清的婚事,又急急忙忙地回来,根本没来得及好好调养,直到现在闲下来,各种病症便纷纷冒出来了。
大丫鬟在旁边小声解释着傅夫人的病症。
傅希言听着直皱眉头。
上次寿南山从小神医那里讨了一颗延年益寿丹,他给了傅辅,傅辅服后效果不错,早知如此,就该趁着小神医上府君山时,多要两颗。
傅夫人看他担心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小毛病罢了。上年纪的人,偶尔生生病,也是好事。省的以后一生病就是一场大病。”
裴元瑾说:“我让姜药师下山一趟。”
傅夫人摆手:“我这两天已经好了许多,就是身体还有些乏力,躺躺便好了。你们自去做自己的事,不必管我。”
傅希言用窥灵术看了下她魂魄的颜色,见依旧生机勃勃,才松了口气道:“您还病着,我爹怎么就一个人走了?”
傅夫人说:“他去送夏清出嫁,你若是现在赶去,应该还能赶上。”
傅希言见她神色如常,犹豫了下,问道:“我之前写了封信,让小桑送回来,不知信送到了没有?”
傅夫人本就是极聪慧敏锐的人,见他突然提到信,立刻警觉起来:“是家书吗?几时送的,说了什么?”
傅希言见她的样子,便知她应该没有看到信。
要不小桑没送到,要不就是傅辅没有拿给她看。按理说,女儿婚事生变,总要与当家主母商量,但按傅夫人的脸色以及丫鬟的说辞推算,傅夫人那时候病重,傅辅可能怕打扰她,便自己处理了。
傅希言心念电转道:“主要是问问二姐的婚事,看自己能不能赶上送嫁。没想到这次我爹竟然亲自去了。”
傅夫人说:“我本想去的,谁知你爹也不与我商量,先向皇帝请了旨,要亲自送嫁。你说这江城天高皇帝远的,一来一回不知多少路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念头,竟然被赶上了。”
这话听着像是抱怨,可细细思量,似乎在暗指圣旨来得很蹊跷。
傅希言说:“他们走了多久,我还赶得上吗?”
傅夫人说:“走了两天。你可以问问老大,出嫁的行程安排他应该知道。”
傅希言扬眉:“大哥没去?”
傅夫人面露喜色:“你嫂子有身孕了,身边需要人。对了,你三哥也没去,说是要给老师守丧,怕去了冲撞。”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傅希言。
傅希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很显然,傅夏清这桩婚事的背后,必然藏着许多隐情。傅夫人生了场大病,精神不济,加上儿子儿媳都在身边,又快抱孙子了,许多事傅辅硬要瞒着,她也没有强行计较,如今傅希言回来,这些疑问便顺势交给他操心了。
傅希言从院子里出来,转身要去找傅礼安,傅礼安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了,看到他们之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回了自己的书房。
房门一关,他直接了当地说:“速去江陵找父亲。”
傅希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桑把我的信送到了吗?”
傅礼安道:“送到了,看过了,父亲本打算退婚,可还没来得及把信送出去,皇帝的圣旨就和密旨一起到了。”
傅希言现在一听皇帝两个字就头大:“他又想干什么?”
傅礼安说:“明面上是褒奖你上次试图杀南虞皇帝,赤胆忠肝,忠君爱国,所以册封夏清为县主,特许父亲去江陵送嫁。”
傅希言听到这个借口,心里真是一肚子的海鲜要喷射出来。
傅礼安
继续道:“其实,他要父亲与叔叔里应外合,缴了刘坦渡的兵权。”
傅希言说:“刘坦渡在南境经营多年,只靠父亲与叔叔两个人,怎么可能?”
傅礼安说:“鹿清也随父亲去了。”
傅希言:“……”
王昱老贼打得好算盘!
有他在,储仙宫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傅家人出事,王昱借力打力,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收缴刘家兵权。
可傅希言又不能劝傅辅抗命。
北周立国,傅家老祖是跟着打江山的那批人,永丰伯这个头衔,是老祖拿命拼回来的,他不可能劝傅辅说不要就不要。
何况,傅家要是弃官不做,一家人以后如何维生?要知道,傅家人并没有什么习武修仙的天分,难道世世代代依附天地鉴和储仙宫吗?
傅希言说:“你可知陛下为何做出这个决定?”
傅礼安道:“也许如你心中所言,刘坦渡勾结北地联盟,被发现了。”
的确有这种可能。
傅希言叹气。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得不跟着傅辅卷到这场纷争中去。他收拾心情,对着傅礼安笑道:“恭喜大哥,也快要做父亲了。”
傅礼安摇头道:“喜讯是假的。”
“啊?”
“原本圣旨要我与父亲同去,父亲不肯,所以才假借喜事,把我留下。”傅礼安淡淡地说。
他成亲数年,一直无子,若非与妻子感情甚笃,母亲又愿意尊重他,只怕早已被逼着纳妾了,可是这种尊重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他是府中嫡长子,又有爵位要继承,迟迟没有后人,终究是不行的。
傅希言想起傅夫人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这事儿你瞒着你娘?”
傅礼安说:“她听了消息,身体便好转了起来,父亲说,等他回来再澄清吧。”
得而复失比不曾得到更叫人痛心啊。
傅希言见他神色愁郁,忙将裴元瑾推出来:“这次回来太急了,没让姜药师看看嫂子。姜药师医术通神,专治疑难杂症!”
裴元瑾无语地看着他,似乎在问,这个广告词姜药师他自己知道吗?
傅希言嘿嘿笑着,还拍拍他的肩膀:“是吧?”
裴元瑾能怎么说?毕竟是自己的夫人,难道还能拆台?
“是。”他干咳一声说,“我娘有我,也殊为不易。”
后面这句话其实和姜休没有关系,可放在这个语境里,自然而然地叫人认为姜休在妇科上,也有一手。傅礼安终于露出笑容:“多谢。”
傅希言又问起傅辅这次行动的计划,可惜傅礼安知道得并不多。他只说:“不过,据说这次陛下和贵妃专门派人参观婚礼,以示皇恩浩荡。”
傅希言心想:应该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傅希言问:“我们现在追,还能追得上吗?”
傅礼安说:“父亲走了两日,送嫁队伍吹吹打打,本就走得不快,以你们的武功,就算睡一晚再走,也能在江陵之前赶到。何况,就算到了江陵,也要休整两日。夏清应当会在叔叔在江陵置办的宅邸出嫁。”
傅希言闻言便放下心来。
他们在书房里待的时间有些长,傅礼安的妇人辜氏听闻小叔子回来的消息,已经找了过来,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傅晨省。
几个月不见,傅晨省又蹿高了一小截,但眼睛还是天真明亮,看到傅希言时,闪烁着光。
可惜,此时他最爱的四哥眼里,只有大嫂。
辜氏被他盯着肚子看,看得有些脸红,忍不住说:“小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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