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器本就世间难得, 何况这种能够大变换自如的武器, 当今天下, 纵观四海,也只有一人的武器符合描述。
温鸿轩眸光深沉, 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储仙宫少主驾临。张将军, 你怎得也不通知一声, 若非昨夜守护王爷的人说, 来了一位武功极高的年轻人, 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昨夜发生的事,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一直知道身边的小厮是张祖瑞安插的人,对方一下药,他立刻意识到张祖瑞今夜要动手。但他首先想到的是张祖瑞要救关在战辅司地牢的卫士,等他意识到陇南王住所生变,带人赶去城北时,已然迟了一步。
九名护院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昨晚大战,被陇南王请入房间的两个人引起温鸿轩的好奇,尤其是护院形容其中一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陇南王帐下武功深不可测的唯有忘苦。
但忘苦行踪成谜,只能是另有高手助拳。
昨天张酬特意从城门口领走的一行人引起温鸿轩怀疑,正好守城门的战辅司早上发现裴元瑾从城外回来——这便对上了。
温鸿轩推测陇南王已经不再榆京。在此等高手的眼皮子底下,以他目前的人手,想要跟踪近乎不可能,而且,张祖瑞手掌兵权,加上高手武力加持,即便找到了陇南王,也未必能要回人来。
于是他迅速改变战略,退而求其次——试着留下张祖瑞。
张祖瑞与温鸿轩认识这么久,知其为人向来走一步看三步,自己这次的救援行动猝不及防,对方全无准备,大抵会谋定而后动,这也是他带着家人离开的底气。
但观温鸿轩今日所为,竟是不顾多年情分,冒着北地内讧之险,也要硬怼,这与他的预想不符。
按照他的原先设想,接应陇南王离开榆京的同时,安插在温家的人就会向温鸿轩下药拖延时间——成功最好,若是失败,以温鸿轩一贯的谨慎,在失去陇南王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出击,在大战前夕与他撕破脸皮。
然而,他低估了温鸿轩的执念。
张祖瑞不动声色地反击:“有裴少主助拳,我方胜算大增,温兄应该高兴才是。”
温鸿轩说:“张将军一向反对江湖人介入北地,倒是愿给储仙宫大开方便之。”
张祖瑞说:“储仙宫追捕傀儡道不遗余力天下皆知,我们也是同仇敌忾罢了。”
“铁蓉容伏诛前,已在北周作威作福多年,储仙宫同在北周,难道没有受到一点消息?”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若是傅希言在此,少不得要加入战局,大话一场,可惜在这里的是能动手绝不哔哔的裴元瑾。
他看着赤龙王孤零零地插在不远处,感受着剑客遇到政客的孤独。
张祖瑞说:“十万大军深陷边境乱局,每日耗粮数千石,令我忧心如焚啊。我这就奔赴前线,稳定军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百姓的救命粮!”
这些话都是温鸿轩这两天说给他听的,如今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温鸿轩沉下脸道:“之前的卫士渎职案、泄密案尚未结案,张将军不留下来看看结果吗?”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张祖瑞心头一紧,脸上却还在笑:“那些都是我北地好男儿,想必温大人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温鸿轩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祖瑞便与他一道进了张府,与外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但还在裴元瑾的听力范围之内。
温鸿轩说:“你请王爷回来,进攻之事可以再议。”
“你对蒙兀的承诺当真可以不作数?”张祖瑞见他拉长着脸,叹气道,“我不使你为难。蒙兀王若怪罪起来,自有我一肩担之。”
温鸿轩冷笑道:“你去了北境又如何,没有后方供应粮草辎重,十万大军顷刻间就会变成丧家之犬,到时候攻打北周,获取物资就是唯一之选。”
张祖瑞面不改色道:“既如此,不正合了温大人之意吗?”
温鸿轩又换了一种威胁:“张将军若不想卫士们白白送命,不如再留几日。张夫人和张公子可以自行离去。”
可惜张祖瑞心意已决:“卫士是北地的卫士,非我一人之兵。”
竟是油盐不进,毫无空隙。
温鸿轩瞪着他,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星来,他几乎用诅咒般地语气说:“北周容不下两个王,你和你的主子只会变成丧家之犬。”
张祖瑞看了他一眼:“是啊,我还有主子。”
温鸿轩脸瞬间变得极为狰狞可怖,张祖瑞不再理他,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口,随即就听到外面传来下令出发的声音,紧接着是马车车轮滚动声,以及张家人吆喝声。
温鸿轩不在,骑士们不敢拦着大将军,只能让开一条路。
裴元瑾伸手召回赤龙王,然后跃上车顶,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坐在车队中央位置,看着车队缓缓驶出街道。
张祖瑞顺手将自己安插在温家的人带走了。
转弯的时候,他无意间回了个头。
温鸿轩就站在张家门口,平静地目送他们。
荒镇真的很荒。
傅希言坐在门槛上,嘴里吃着陇南王手下送来的干粮,和陇南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都是陇南王问他虞素环的事。
傅希言津津有味地讲起相识过程。
虽然陇南王问的是虞素环,但傅希言答着答着就忍不住往裴元瑾身上扯,让陇南王好几次都不得不打断他,将话题拉回来。
“不知不觉,我们竟然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傅希言感叹。认识裴元瑾之后,日子过得比他之前十六年都精彩。
“对了。”他突然想起凑积分的事,从怀里拿出史维良交给他的名单,递给陇南王,“你看看,找一些穷凶极恶、罪大恶极地给我。”
陇南王翻开,见第一页写着温鸿轩,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一页一页翻下去,都是北地联盟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希言说:“我要翡翠土,但要拿积分换。解决名单上面的人,就能积分。”
陇南王的神色更古怪了:“翡翠土……是我的。”
傅希言一怔:“你的?”
陇南王道:“王昱应该是把我的王府给抄了。”
傅希言也不意外。双方都兵戎相见了,还留着对方的房子干什么,当故居保护起来吗?
傅希言说:“要不你修书一封,直接让他还回来?”
他是开玩笑说的,陇南王听后竟然认真地点点头:“可以。反正,我也有事要找他。”
傅希言脱口道:“让他还你命来吗?”
陇南王:“……”
荒镇没有文房四宝,守在附近的士兵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块白色的麻布,又找了支炭笔,写倒是能写,只是写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一国之君的。
傅希言说:“是不是有些过于寒酸了?”
本来是理直气壮地要回自己的东西,写在这信上,倒像是在乞求救济。
陇南王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放下笔道:“即便写好了信,一时也送不出去。”
傅希言道:“我倒是有一只会飞的鸟,华美无比!”开始了口述吹嘘自己女儿的小作文,又是色彩斑斓,又是雄姿勃发,说到后来,传说中的凤凰也不过如此了。
正胡扯,一个士兵匆匆跑来道:“天上有怪鸟徘徊。”紧接着又一个士兵跑来说:“二长老来了。”
傅希言一抬头,就看到天空中一只奇特的怪鸟穿着奇怪的裙子,露出半截尾巴,在天空里兴高采烈地翱翔着。
他嘀咕道:“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原来说鸟也不可以。”
傅贵贵眼尖,看到门槛上的傅希言,有些想认,又有些迟疑,在他头顶上方打了好几个转,嘴里哎呀哎呀地发出叫声,希望下面给个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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