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有现成的答案,他自是乐于省去这一番力气。
邹玉川笑道:“好!此事若有顾门主相助,返程之期必然更近。”
于是,三人被安排住在了邹玉川的大船之上,大船后方,还有五艘小船远远缀在后方。
他们的房间位于船舱中心,两侧过道皆有离火宫弟子值守。不过邹玉川并没有限制他们在船上的活动,还命人送来了徐兰芝的解药。他似乎笃定了大海茫茫,无路可走,言谈间竟似从未与他们产生过龃龉,见了容欺,还会满面笑容地唤上一句“乖徒儿”。
——可把容欺膈应坏了。
“这邹玉川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容欺不悦地说道,“我们难道真要带他去岛上?”
顾云行慢条斯理地替容欺擦拭剑身:“此事也无不可。海上于我们不利,岛上却是我们熟悉的地方,方便我们脱身。”
容欺并不认同:“他若真见了方元磬的尸骨,怕是要发疯。”
顾云行将擦拭干净的长剑递还给他,容欺收剑入鞘,周围顿时昏暗了几分。
“这么快又要黄昏了。”容欺看向窗外,透过那道小口子,能看到日落西沉,霞光如血。他打了几番腹稿,开口道,“崔夫人,天色已晚,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角落中的徐兰芝回过神来:“外面都是离火宫魔人,我一介女流,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容欺斟酌道:“我和顾云行住在你两侧,不会有事。”
话已至此,徐兰芝却没有起身,只一双眼睛深深地望过来。
容欺:“……”
顾云行笑了笑:“也该到晚饭时间了,不如夫人先同我们一起用膳?”
徐兰芝目露期盼地看向容欺。
容欺别过脸,冷声道:“……也行吧。”
徐兰芝眼中立马多了几分笑意。
不多时,三人的饭食被送入容欺房中。邹玉川为此次东海之行做足了准备,因而船上一应吃穿用度都极为精细。
谨慎起见,容欺示意顾云行取出“绣花”银针,试过后见无毒,方才放心。
他拿起碗筷,却发现徐兰芝没有动作,迟疑地问:“怎么了?”
徐兰芝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片给他。
容欺愣住,抬眸看向顾云行。
顾云行低下头,恍若未觉,只默默给自己夹菜。
容欺:“……”
徐兰芝:“是不合胃口吗?”
容欺:“不是。”他冷着脸,夹起碗中肉片,一口吃掉。余光瞥见徐兰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有些不习惯,抬脚踹向顾云行。
顾云行:“听闻容欺的长剑,剑身是由夫人寻回的陨星碎片所铸,不知夫人是如何寻来的?”
徐兰芝看向他,便说起了不久前出海至第十四座仙岛之事。
容欺暗中松了口气,悄悄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徐兰芝:“……要是我再早几个月出发,兴许半年前我们就能在海上相遇了。不过,好在也不算太晚。”
容欺:“我吃好了。”
徐兰芝一愣:“这就吃饱了吗?”
容欺看着干干净净的饭碗,轻轻“嗯”了声。
顾云行搁下竹筷,道:“天色已晚,顾某去寻些蜡烛吧。”
容欺:“顾云行……”
顾云行:“我很快回来。”
容欺很想冲上前拉住人,却也知晓不该如此,心中暗骂了几声,便老老实实坐定了。
房间内顿时静了下来。
徐兰芝:“你爹爹说,你一到夜里就看不清了,是真的吗?”
容欺没吭声。
徐兰芝:“我翻阅了医书典籍,可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
容欺:“崔夫人,这只是小毛病,算不上大碍。”
徐兰芝:“都怪我。我若是再小心些,便不会让人将你偷走,你也不会吃这些苦……”她心疼地看着容欺有些失焦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眉间。
容欺侧过脸,下意识地避开了。
徐兰芝怔怔地悬停着手,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容欺顿觉头疼:“你……你能不能不哭?”
徐兰芝:“我这是高兴啊。”
容欺干巴巴道:“那也,别哭。”
徐兰芝:“可你都不许我碰你一下。”
容欺梗着脖子,绞尽脑汁思索了片刻,挤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徐兰芝“噗嗤”笑出了声。
容欺:“……”
对上徐兰芝又哭又笑的模样,容欺头一回感到了几分棘手,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顾云行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徐兰芝看出了他的窘迫:“你把剑拔出来。”
容欺虽感到疑惑,但还是拔出了剑,房间里顿时亮起莹莹白光。
徐兰芝:“这剑在夜晚空旷的地方亮光不显,但是却能照亮房间的方寸之地。可看清些了?”
室内果然亮堂了许多,容欺怔了怔,点点头。
徐兰芝又道:“你若嫌光亮碍事,也可拨动剑柄处凸起的暗纹。”
容欺依着她所说的试了试,顿时七星光芒黯淡,四周也复归昏暗。他又拨动了一下,碎星光芒便重新亮起。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容欺抚摸着剑身,语气中难掩惊叹之情。
徐兰芝:“也不难,只是做了个小机关。”
第84章 剑名青辰
等到顾云行折返回来时, 发现容欺正认真听着徐兰芝讲解剑身机窍。他在门外驻足了片刻,最终没有推门去打扰。
入夜时分,顾云行躺在床上准备阖目休息。
过了一会儿,房中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顾云行睁开眼——外间走廊的烛火透过小窗, 落在某个悄然摸索接近的魔头身上。
“怎么过来了?”
听到声响, 容欺眼睛微亮, 像是找准了方向, 几步就走到床前。
昏暗的房间内, 容欺唤了一声顾云行的名字。
“顾云行。”
顾云行“嗯”了声,好笑地盯着他。
容欺便当是得了应允,熟练地绕过顾云行爬到床的内侧。
于是顾云行将人裹进了被窝中,低声问:“今日可过得开心?”
容欺半张脸被盖住, 只露出一双寒星似的眼睛。半晌后,他的声音从厚实的被子底下传出:“以前从未想过……她说的话, 做的事,我也弄不明白。”
顾云行顺势抱住了他, 宽慰道:“不需要弄明白, 也不必去想缘由。容欺, 她不是旁人。”
这世间若有与生俱来的爱意,大抵就是源于血脉的亲情了。
徐兰芝……不是旁人吗?
容欺垂眸, 感受着身旁之人的鼻息缓缓吹拂过颈项, 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安定。
也许答案已然不重要了。
他慢吞吞地说道:“你总是能说出些好听的话来。”
旁人不会告诉他, 自始至终,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顾云行,能让他心无芥蒂地托付心事。
容欺:“好像自从认识你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云行抵着他, 低笑了声:“这倒是顾某的荣幸了。”
海上行船总给人一种漂泊无所依的感觉,伴着风浪声,两人都能感到船身在微微摇晃。
容欺:“上次出海,我只想着要完成师命,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自嘲地笑了声,无论经历多少次,他都一如既往地讨厌水多的地方,不过——
“这一次……虽然情况依然糟糕,但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说完,他偏过头看去,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但容欺就是知道,顾云行也应当在看自己。
顾云行笑了笑:“右使大人,这么看着顾某,是想引我来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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