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青溪似乎有些害羞,低着脑袋连连摇头:“不……不必言谢。你、你……”她不知想说些什么,“你”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下文。
容欺疑惑地低头,凑近了些:“什么?”
崔青溪骤然对上容欺的脸,呼吸不由停了下来。明灭的火光下,她喃喃地出声:“你记得跟爹爹娘亲一起回来呀。”
容欺没有应声,眼底浮出几分困惑:“崔小姐……”
崔青溪打断他:“叫我安安就好!”
容欺皱眉,显然并不认同。
两人对话间,顾云行往前几步,取过了莫随风手里的火把,又回到容欺身旁。
周围的光线瞬时亮了起来,容欺只一低头,就看到一张仰起的属于女子的脸庞。那是一张非常秀气的脸,柳眉淡扫,眸如皓月,望向他的眼神干净而清澈——与他截然不同,乍一看却又非常相似。
崔青溪忽然上前,双手搭上了容欺的胳膊:“虽然爹爹娘亲什么都没说,但我就是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容欺微微侧过身,目光却仍落在崔青溪的脸上。
崔青溪冲他笑了笑:“我会守好翠微山庄,等你们回来!”
容欺张了张嘴,只干巴巴地回了句:“好。”
崔青溪很快就退开了,她深深地看了容欺一眼,便转身小跑着回了竹林。
莫随风:“青溪,等等!”他看了看崔青溪离去的方向,又看向两人,说道,“东海营救之事就拜托二位了,我等也会集结人马,不日赶到!”
说完,他便急匆匆追了过去。
容欺怔怔地望了许久,久到身上衣物被雨打得半湿,他才恍然回神:“顾云行,你看到她了吗?”
顾云行揽过他的腰,轻轻“嗯”了声。
容欺:“崔心元说我和他女儿长得像的时候,我只以为是物有相似人有相像,可是……”
顾云行:“我明白。”
他将人轻轻揽到自己身前,附耳道:“你想弄清的事,我都会陪着你。”
容欺闭上了眼:“……这怎么可能呢?”
顾云行只是道:“也许等见了崔庄主和夫人,一切都会清楚了。”
十日之后,东海沿岸的小镇上。
昔日热闹的街道只剩零星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街道两旁,已看不到几家摊贩。海风携着潮湿的水汽,吹打在家家户户紧闭的木窗上
街道拐角处,是一家普通的酒馆,酒馆大门半阖,里面仅有几位散客,正聚在一处,悄声聊着天。
“也不知道这帮人什么来头,隔三差五地强招船夫,听说第一批去的,到现在都没音讯。”那人是个跛子,身边还放着一根拐杖,边说边晃着手里的酒碗。
隔壁桌的老头听了,接道:“可不是嘛,听说是海中有宝藏,那些人为了寻宝,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哟!”
跛子当即反驳:“什么寻宝?分明是去寻人!”
老头不乐意了:“不可能,肯定是寻宝!”
两人顿时为着“寻人”还是“寻宝”的问题争执了起来。
这时,另一桌上的男人放下了酒杯,出声道:“不管他们寻的是什么,受苦的还是镇上的百姓。”
跛子撇撇嘴:“这位老兄说的倒是中肯。”
老头也不争了,他叹了口气:“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连船帮也没了。想当年船帮鼎盛的时候,东海沿岸全是船帮的船,什么绫罗绸缎、青瓷香料……那是一船又一船呐!我也算做过几年舵手,那光景……”
“噤声吧!”跛子打断了他,“别以为自己老了就安全了,昨日我还看到他们抓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回去。”
老头气得哼了声:“要是船帮还在,光是拉纤的船夫拧成一股绳,就能把他们都赶出去!”
男人:“他们抓了那么多船员,小镇也不大,哪里来的地方安置这么多人?”
老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镇上地是不大,可镇旁是什么?海!那帮人都被抓去船上了。”
跛子看了男人一眼:“这位老兄,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男人摇了摇头。
跛子和老头对视一眼,也不喝酒了,起身就准备离开。
男人叫住了他们:“我与他们并非一道。”见两人不信,他又道,“实不相瞒,他们并非只动了镇上的人,来时的路上,我亦有家眷被他们掳走了。”
跛子转过身,一双精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哦?我可没听说过他们劫掠女眷的传闻。”
男人的目光迎向他:“两位既能在此局面下外出寻酒喝,想来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在下心急救人,斗胆想请二位喝一杯酒。”
——这是要向他们打探消息了。
跛子拐杖一放,直言道:“喝酒可以,但是想要聊些别的,光是酒可不行。”
老头却是摇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男人也不强求,唤来小二,当即点了一桌酒菜。
跛子并非真正的江湖人,对于离火宫之事知之甚少,但他没事喜欢溜达看热闹,远远观察过海边船只的动向。
“这三日,他们先后有五六艘船出海,有几艘回来了,有几艘没回来,但那些船应当都不重要。那些不动的船,才是要紧。”
跛子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了几个圆圈:“靠海最右侧的三艘大船一直停在港口未动,十有八九是那帮人的大本营。你的那位家眷,说不定就在上面。”
男人心中记下了信息:“多谢。”
跛子摆摆手:“别跟我说这个字。你请我吃这几个菜,我同你聊会儿天,这叫天经地义。”
这时,街上传来哀嚎声。
“你们找错人了!我不会行船,这辈子就没下过海,救命,救命啊!”
竟然是方才离开酒馆的老头,在街上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一群江湖人。
“放心,行船之事用不着你,只是船上缺了几个伙夫,银钱管够!”
老头抱着街边的石柱:“那就更不行了,我也不会烧火做饭呀!”
跛子小声道:“真是欺人太甚!”
男人沉着脸色,从怀中掏出一副银丝手套,戴上了手——他正是追寻而来的翠微山庄庄主,崔心元。
“银钱管够,是多少银钱?真的管够吗?”这时,从另一间客栈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客栈二楼的某扇木窗后,坐着一位相貌普通的男子。
“小兄弟可有兴趣?”为首之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人心险恶,我又不认识你!”他冷笑了声,“不如你先将第一个月的银钱付了,我再随你去做工。”
“爽快。”为首之人示意手下人取出钱袋,掂了掂,“如何?”
男子眯起眼:“成交。”
话音刚落,他飞身从二楼跃下,一把夺过钱袋揣进兜里,冷声道:“带路。”
“你是江湖人?”
男子指了指背后的黑色长剑,纠正道:“是江湖剑客。”他看向一旁的老头,嫌恶道:“你那地方,不会都是这样的人在做工吧?”
那人闻言道:“将这不识相的老东西放了吧。”
没一会儿,男子便随着离火宫的人一道离开了。
跛子感慨道:“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哪里来的愣头青?”
崔心元收回了目光,他面色复杂地转过身,丢下一锭碎银,便要朝外走去。
跛子:“哎?怎么走了?”
崔心元:“有缘再会吧。”
他分明看到那名长相陌生的男子背后,背着他亲手锻造出来的长剑。
第82章 东海之滨
东海之滨, 俨然已成了离火宫的地盘。身着火焰纹服饰的弟子十步一哨,将停靠在岸边的船队把守得密不透风。数列小队沿着外围和内部双线,来回巡视,阻隔住可疑之人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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