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洞穴里再无人说话,就连一向话多的方若瑶也不吱声了。
夜半时分,众人纷纷睡去。
容欺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树枝,火光映照着他半边脸庞,晦暗不明。
不远处,顾云行仍维持着调息的姿势,一动不动。
容欺等了一会儿,却未等到什么。最后,他撇撇嘴,自嘲地笑笑,索性也阖起了双目。
明明上午离开时顾云行还一副笑语晏晏的模样,短短几个时辰就翻脸不认人了。
——什么“携手御敌,共同进退”,这才过了多久,顾云行就露出真面目要同他决裂了。
武林正派,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容欺越想越气,忽然听到洞穴之中有动静。有人似乎起身了,脚步声响起,最终停在了容欺身前。
容欺睁开眼,没有半分睡意,他没好气道:“干嘛?”
顾云行:“随我来。”
容欺冷嗤一声,不做搭理。
顾云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仍有些沉:“我寻了你一个下午。”
容欺一愣,寻他?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云行已经弯腰从火堆中拿起了一根未燃尽的树枝,朝着洞穴外长长的通道走去。
容欺:“……”他迟疑了片刻,起身跟了过去。
通道狭长弯绕,昏暗无比,风也比里面大了许多。树枝上的火苗被拉扯得变形,但却总不会熄灭。
顾云行停在了一处岔口,将火把插进泥地中,就地坐下,而后从兜里取出了几根植株。他也不去看容欺,自顾自地摆弄起来。
容欺:“这是什么?”
顾云行:“止血草。”
容欺疑惑地瞧了瞧,他能辨认的草药有限,但也记得止血草不长这样。
顾云行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南橘北枳,有差异也是正常。”
他随手捡起一块平坦的石头,将止血草摆放于石面之上。而后取出刺鳞,调转匕首,用柄端慢慢碾磨起来。
片刻后,根茎处淌下血红的汁液,滴落在泥土中,留下一小片深色。鲜红的汁液浸透了石块,也染红了顾云行的手。
容欺不知道这人为何突然聊起了一株草:“你采止血草做什么?”
顾云行:“今日顾某寻你,跑遍了四周附近,路过看见了,便顺手采回来了。”
容欺:“你……找我有事?”
“在右使眼中,莫非必须有事才能去寻你吗?”顾云行手中动作微顿,“他们刚入西岛时,每隔几日就会有人落单失踪,再发现时已经丧命……容欺,你究竟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突然消失意味着什么?”
容欺张了张嘴,心头涌起奇怪的情绪:“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遇袭了?”
顾云行不说话了,眼底似有暗潮涌动。
对上这视线,容欺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我又不是那帮废物,就算真的倒霉撞见了那怪人,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就被带走,更何况……”
顾云行打断了他:“可我担心你。”
容欺愣住。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干巴巴憋出几个字:“我、我又不是方敛。”
顾云行看着他:“容欺,你我之间,不能说这两个字吗?”
第37章 雷雨风波
明灭的火光下, 容欺的耳尖有些泛红,声音却平静了下来:“顾云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马上我们就能回去了。”
一入江湖, 各归其位。
即便他与顾云行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 也抵不过江湖路远, 同去不同归。
两人半晌无话。
许久, 顾云行碾磨好了药草, 将它归拢到手心。红色的汁液顺着掌纹自指缝间漏出, 他便让容欺将衣服解开,露出肩膀处的伤口。
容欺:“……”
没想到顾云行捣鼓半天是要给自己上药,他目光复杂道:“伤口早就结痂了,不需要止血草。”
顾云行:“消肿镇痛, 会让你好的快些。”
容欺看着那团样子十分可疑的药草,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他肩膀上破开的皮肉都已结痂, 伤口周围却泛着一片不正常的红肿,乍一看, 触目惊心。
顾云行眸光微沉, 没有多说什么, 只小心地将掌心的草药按了上去。
“嘶——”容欺拧起了眉,只觉得半边肩膀都被那不知名的红色汁液所覆盖, 不由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
草药敷在肩伤处, 不多时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感钻入皮肤, 微微还带了些痒意。
察觉到变化的容欺眼睛一亮, 这和他以往敷止血药的感觉差不多。
“顾大门主还真是见多识广,连草药都认得。 ”他由衷感慨了一句。
顾云行又将剩余的一点药渣抹在容欺受伤的右手上。
不多说,容欺的右手掌心也被汁液染上了色, 他越瞧越觉得恶心:“看着像沾了满手的血。”
顾云行安慰道:“等汁液凝结后,应该会好一些。”
第二天,众人陆续从睡梦中醒来。
洞穴内安静无比,诡异的没有人说话。
容欺皱了皱眉,看向严帆等人,顿时三颗脑袋齐齐低头。于是又看向方家兄妹,方若瑶正困得睁不开眼睛,靠着兄长打盹。方敛对上视线后一怔,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容欺:“……”
他没功夫去猜测这几人的心思,只觉得一个两个都古古怪怪的。
顾云行见他醒来,盛起一碗水:“容右使,喝水吗?”
容欺点点头,起身走过去。
忽然觉得还是顾云行正常些。
也不知道这人何时起身烧的水,此刻已经放凉了些。
一碗温水下肚,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容欺昨晚几乎没吃东西,这会儿有些饿了,打算上午去林间打只野兔充饥。
临走前,他想起什么,隔着一段距离询问严帆哪里的野兔出没频繁。
严帆忙不迭地表示愿意去替他跑腿。
直到容欺不耐烦地让他别废话,严帆才老实地报了几处位置。
“行,本座就去河对面三棵歪脖子树那里转转。”
说完这句话,他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洞穴。
方敛目视着容欺走远:“离火宫右使,还真是喜怒无常。”
顾云行:“有吗?”
方敛被噎了下,过了一会儿,他悄声道:“你和那魔头之间怎么回事?”
顾云行脸上笑意未尽,闻言淡淡扫去一眼:“何出此言?”
方敛:“昨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依稀看到你们一起出去了,过了许久都没回来。”
顾云行脸色微变,若有所思地看向方敛。他本就不打算隐瞒自己与容欺交好之事,即便被人察觉了也无妨。
他正欲开口,却听方敛道:“你同那魔头决斗去了?”
顾云行表情一怔:“……什么?”
“你也不必瞒我。那魔头肩膀处的血迹都渗出来了,看来受伤不轻。”方敛感慨道,“方才他却能若无其事与你同处,如此心性,实在是可怕又棘手。”
顾云行:“……血迹?”
方敛指了指。
顾云行低头,看到自己的一双手上遍布斑驳的红色痕迹。
顾云行:“……”
“在岛上我们还是少与他起争执。”方敛不赞同地看着他,“昨天你不该招惹他。”
毒蛇在侧,谁也不知它会何时报复,不得不防。
顾云行沉默了很久,最终颇给好友面子的应了声:“说的是。”
怪不得洞里众人表现古怪,原来是以为他同容欺决裂了吗?
顾云行无奈地摇摇头,又看了看手上早已干涸的止血草汁液,决定去歪脖子树旁的河边清洗一下。
那日之后,容欺不再提探查山峦之事。有了他和顾云行的加入,造船之事骤然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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