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容欺低下头,睫毛微微颤了几下,然后便阖上眼睛,重又朝着顾云行的方向贴了上去,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因为看不见而凭着感觉贴近,碰上的瞬间,又试探性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顾云行呼吸一滞,将人更紧地搂向自己,随即便扣住了后脖,亲吻起眼睛、鼻子,再一点一点地找到容欺的唇,停顿片刻,便克制地覆了上去。
容欺眨眨眼,垂眸往下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于是闭上眼,顺从地张开了嘴巴。
顾云行察觉到了,他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般,愈发用力地抱着容欺,小心翼翼地将舌头探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风吹云动,银月被遮拢,清辉不复,天地间只剩茫茫暗色与身前之人。
容欺抵着顾云行微微起伏的胸膛,低声道:“顾云行,我想通了。”
顾云行故意要引他说明白,问:“想通什么了?”
容欺:“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及时行乐。”
他未曾遇到过如顾云行这般的人,也看不清未来会走至何处,但若再这么犹豫下去,也许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了想,他又认真地补了句:“左右我是魔头,怎么都不会吃亏。”
顾云行笑了笑,顺着他的话接道:“他日东窗事发,右使可不能弃我。”
容欺一愣,没有说话。
顾云行便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不会真打算翻脸不认人吧?”
容欺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琢磨,片刻后说道:“说不准,还没想好。”
顾云行:“……”
顾云行顿时被这理直气壮的话语堵得无言,感情他在这里情真意切,对方却还一副随遇而安的心态。真是……让人气得牙根发痒。
郁闷的顾门主沉默地将人拐到山洞里,立马又压着人在石壁上亲了许久,软磨硬泡地要出个“不会始乱终弃”的答复,直到容欺不胜其烦地翻了脸,他才终于收敛些,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人。
容欺愤而整理了下被不小心弄乱的衣服,朝着顾云行翻了个白眼:“说了又如何?魔头说的话向来不作数!”
看着容欺恼怒泛红的脸,顾云行全当没听到最后一句,甚至品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乐趣。
第48章 离岛前夕
洞内照例提前点燃好了火堆, 容欺坐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顾云行熟练地架火烤肉,还变出了一些锅碗瓢盆,一时叹为观止。
“你都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
“一些是我下午抽空做的, 一些是从方敛那儿顺来的。”顾云行毫不避违地说道, “严帆的手艺只比周顺好上一些, 我猜你肯定挑嘴没吃多少。”
容欺语塞, 他的确一口没吃。不过——
“你不是不会做这些吗?”
顾云行面不改色地回道:“天底下你是第二个尝过我手艺的人。”
容欺眯起眼:“谁是第一个?”
顾云行摸了摸鼻子:“那自然是我自己了。”
容欺:“……”
容欺冷笑了声, 就移开眼。趁顾云行忙活的时候, 他随手捡起一块木头,取出刺鳞刻划了起来。
顾云行有些意外:“你何时也对刻木头感兴趣了?”
容欺:“谈不上兴趣。这几日天天削木材,削出了些心得。”
容欺没有告诉顾云行,那是他前几晚难以入眠时, 映着火光无聊练的。
顾云行便认真地看着容欺——他下刀极快,往日里那双善使暗器又能开锁的手, 转动起刀柄与木块来也显得灵活而又有力。笨重的木块在他的指间逐渐显现出轮廓。动作间,几缕发丝自肩膀滑落, 垂在冷峻的脸侧, 透出几分赏心悦目的美感。
片刻后, 容欺转过头对顾云行说道:“看,也没什么难的。”
顾云行恍了恍神, 垂眸看去, 愣住:“小船?”
容欺晃了晃:“像吧?”
顾云行不说话了。
见他沉默的样子, 容欺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有些事, 还得看天分。”
顾云行:“……”
天资奇佳武功高强的天极门门主,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望尘莫及的失落。
顾云行:“幼时母亲让我学雕刻,是为了让我平心静气摒弃杂念。可我实在不精通, 非但没能沉下心来,反而还因为做出来的东西太丑,时常感到心烦。”
容欺慢慢垂下了手,认真去听:“后来呢?”
顾云行长叹一声:“我就对着木头乱刺一通。半个月后,一刀便能穿透整块木头。”
容欺:“……”
顾云行:“再后来,她又让我百刀以内保证木头不裂。”
容欺:“为什么?”
顾云行尴尬笑笑:“还是让我平心静气。”
容欺扯了扯嘴角:“那她算是成功了。”
说完,他重新举起刺鳞,在小船的船身上,画了一个火焰的图纹,方才满意地结束。
可惜,容欺没能高兴多久,这小木船就被顾云行强行昧下了,对方还恬不知耻地在船身另一侧添了个水波的图案,丑得容欺差点气结,自此不肯再碰一碰。
之后的几日,两人仿佛定下了某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白日里,他们随众人一同为造船之事忙碌,只在无人之处浅尝辄止地聊上几句;夜晚时分,顾云行便会来到洞口,静静地等着容欺出来。
严帆的睡眠质量一日胜过一日,经常睡过头不说,每次醒来还发现山洞里只剩他一人。他自知有愧,见了容欺愈发心虚忐忑。
方若瑶一如既往地无忧无虑,只是感觉最近顾云行日日早起。每每醒来,要么不见他的影子,要么就发现他已经找好吃食回来了。
唯有方敛,看向好友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终于有一日,等方若瑶睡下后,方敛坐起身。
顾云行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困?”
方敛有些话不吐不快:“你若是与他交好,也不必这么避着我们。”
顾云行挑了挑眉:“你发现了?”
方敛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其实也不难猜,你与他流落东岛,互相扶持,彼此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他沉默片刻,回想起不久前的事,又说道,“他虽是魔宫中人,但我见他对你也不像是冷血无情之辈。”
这话顾云行爱听,他笑了笑:“说得没错。”
“所以,就算你们互引为知己,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方敛皱着眉头,努力斟酌着用词,神色间满是不认同,“你也不必怕我为难,日日这般……鬼祟。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的作风。”
顾云行越听脸色越复杂,沉默良久后,轻咳了声。
方敛:“难道我说错了?”
顾云行:“没有。”
方敛看了他一眼:“不过,出岛以后,他若祸害武林,我不会袖手旁观。”
这已是方敛最后的底线了。他叹了口气,希望到那时,顾云行能想到两全的办法吧。
三日后,众人聚在河边,围着即将完工的船只。木船造型简朴,船头微翘,船身修长,只要再稍加整理巩固一番就能航行于海了。
方敛:“若无意外,明日就可船成。”
方若瑶激动地摸了摸船身,眼底微微泛红:“真好……哥,我好想好想回家呀。”
方敛:“一定能回去的。”
傍晚时分,严帆避开众人,来到容欺身后:“右使,我看这船也差不多造好了,不如我们今晚提前出海,留他们三人在这岛上继续等死。”
容欺剜了他一眼。
他清楚严帆的想法。在这座岛上,他们与正道之人尚能维持表面的和睦,可一旦有了出岛的机会,这份和睦也就不复存在了。然而他们毕竟不是船员,海上风云变幻,严帆究竟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可以仅靠他们二人就能顺利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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