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欺:“薛玉呢?”
顾云行:“他眼下正和离火宫众人一起在被押赴霁州的路上, 孙知益打算在武林盟的问心台上当众宣判魔人罪行, 然后处决示众。”
当日一战, 武林盟大获全胜, 除了邹玉川和其一部分心腹逃脱外,余下众弟子尽数被俘,其中就包括了薛玉。
见容欺眉头蹙起,顾云行安慰道:“不必担心。眼下武林盟是孙知益做主, 等到了霁州,就不一定了。”
容欺嫌弃道:“方敛怎么不现在动手?”
如孙知益一类的人, 在离火宫早被人弄死八百回了。
顾云行咳了咳:“正道之间,不常动手, 更讲究以理服人。”
容欺:“……那他怎么还没动口?”
顾云行:“他近几日有要事处理, 没与我细说就走了。”
容欺皱眉:“万一误了时间怎么办?不行, 不去临沧城了,我要去霁州!”
顾云行顿时脸一黑:“消停点吧祖宗, 等你伤好了我替你去催他。”
容欺狐疑道:“真的?”
顾云行恨得牙痒痒, 凑上去轻咬了一口鼻尖:“这么不信任顾某?”
鼻子冷不丁被咬了一口, 容欺不满地侧过脸。他当然相信顾云行的本事, 只是忍不住随口那么一问罢了。
顾云行:“不许躲。”
这般不容分说的语气让容欺诧异地看向他。
顾云行:“你昏迷了这么多天,一醒来又是支使我端茶送水,又是关心武林大事, 可曾问过我的心情?”
容欺无语地撇了撇嘴:“哦,那你是何心情?”
顾云行沉默地叹气,埋头抵着容欺的肩膀。这几日,他日日忧心,夜夜难寝,好不容易等到人醒了,想从这魔头嘴里听来几句温存话,竟是难如登天。
容欺拍了拍他,没反应,于是双手捧起他的脑袋:“顾云行?”
顾云行闷闷的声音传出:“让我好好抱抱你。”
说是抱,顾云行也只是握着身下之人的颈项,轻轻贴近了些。他用手肘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不去压到伤口。
容欺眨眨眼,察觉到了顾云行的动作,心中一软,片刻后他伸出手,悄悄地环上了顾云行的肩背。
“你退开些。”
顾云行:“又嫌弃我长胡子了?”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体贴地照做了。
容欺便趁着这个间隙,仰头在顾云行的下巴处蹭了蹭。短硬的胡茬划过脸颊的皮肤,泛起丝丝怪异的酥麻。他闭上眼睛,顺着下巴慢慢上移,在顾云行的嘴角印上了一个轻浅的吻。
顾云行垂眸看着他,一动不动,任由容欺试探性地,换着角度地在他唇上逡巡徘徊。
“你怎么都没反应?”容欺喘息着,小声对他木头人似的回应表达了不满。
于是顾云行捏住了他的颈项,俯身继续起这个吻。
许久后,容欺推开了他。方才燃起的烛灯似乎不剩多少灯油了,明灭晃动了一阵后,便彻底暗了下去。
在一片黑暗中,容欺开口道:“顾云行,在离火宫地牢的时候,我便一直想着,我一定不能死。”
哪怕内伤再痛,哪怕鞭刑一道道抽在身上,他也一直咬牙强撑着,不甘心死去。他记着顾云行说过的话,要是他死了,他会伤心的。
容欺笑了笑:“所以,你不必担心,再重的伤我都能撑得住。”
顾云行一时不知是何感受。他叹了口气,拉过滑落的被子,将人好好地包裹了进去。
连日来担惊受怕的一颗心,仿佛在这个夜晚终于得到了一丝安定。不管此前种种如何,至少此刻身边之人温热的身躯是真实可触的。
江湖路远,幸好他们从此都能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了。
翌日清晨,容欺在窗外的鸟雀鸣声中醒转。
屋内日光正好,照在床头上焐出几分暖意,木窗半起,有和缓的风拂过,似是将屋里苦涩的药味也驱散了不少。
顾云行正坐在几步外的桌子旁,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清理胡茬。
容欺眯起眼,一下就认出了他手里的刺鳞,顿时心情复杂,眼底难得起了一丝幽怨。
顾云行自镜面中发现他醒了:“你伤未好全,再多躺几日,我出门去办些事情。”
他将刺鳞在衣角抹了两下,放还到容欺枕头下,还故意贴近了冲他笑笑。
不得不说,顾云行收拾干净后,一张脸很是俊朗出众。
容欺一个恍神,错过了表达不满的时机,问:“何事?”他忽然想到天极门大批弟子来到了升州,猜测顾云行兴许是在处理门内之事,便道,“与我无关的可以不说。”
顾云行失笑道:“容公子何时学来的避嫌?我不说,你便不好奇吗?”
容欺顺势接道:“那你说吧。”
顾云行:“……”
其实这事也与容欺有几分关系。
顾云行得知容欺被邹玉川关入地牢的消息后,便让门众连夜奔袭赶至升州,又与方敛布局筹谋,将原定的围攻之日足足提前了三天。
这期间,恰逢翠微山庄的崔庄主有事途经此地,还主动上门提供了大批精制弩器。有此神兵相助,如虎添翼,围攻之日便又往前提早了两天。
“这几日翠微山庄多次递来拜帖。我见你没醒,便搁置下来。今日我便登门道谢去。”
“崔心元?”容欺皱眉:“我好像得罪过他夫人徐兰芝。”
顾云行:“如果仅仅是夺船而走,应当不至于结仇。”
容欺:“我和她交手了。”
顾云行:“……到什么地步?”
容欺犹豫了片刻,诚恳道:“她打不过我,还哭了。”
顾云行眼皮跳了跳。
容欺问:“不要紧吧?”
顾云行叹了口气:“无妨,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开便好。”
容欺点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心安理得地躺回去:“那你快去吧。”
顾云行沉默良久,一时为这次出行发起愁来,一时又忍不住想将这到处惹祸还没心没肺的魔头从被窝里挖出来,好好教导他一番人情世故。
最后顾云行就只是收拾好了心情,临走前不忘贴心地掖好被角关好房门,还嘱咐道:“有什么事,就唤一声丁易,他会替你办好。”
——只换来容欺敷衍的一声“嗯”。
好吧,还知道应声。
顾门主立马又觉得心满意足了。
整整三天,顾云行陪着容欺足不出户,期间只有大夫和方敛进去过。三日后的头一回出门,顿时引来不少弟子侧目。
顾云行波澜不惊地下了楼,吩咐店小二往楼上送去一些清淡的吃食,便出了客栈。
翠微山庄的人在另一间客栈落脚,两间客栈相隔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顾云行很快便见到了崔心元。
崔心元年逾四十,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立不动,周身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见到顾云行,目光中带着审视,片刻后问:“那孩子醒了?”
顾云行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谁,若论岁数,崔心元确实比他们都长了一辈,这么称呼也无不可。
“昨夜刚醒,伤势恢复得不错。”
崔心元点点头,示意顾云行落座。
顾云行居门主之位多年,此前与江湖别派的长辈交谈皆是不卑不亢,此刻面对崔心元却是将自己摆在了小辈的身份上,态度十分恭顺。
顾云行郑重道:“当日幸得崔夫人海上搭救,后又得崔庄主仗义出手。晚辈今日前来,是为感谢翠微山庄的救命之恩,今后若有需要,天极门定当尽心竭力。”
崔心元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说道,“他得顾门主照看,应当不缺伤药。这是我夫人前几年寻来的一瓶灵药,有镇痛祛疤的奇效。”
顾云行微有些讶异,接过玉瓶:“那晚辈就代他谢过崔庄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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