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欺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两人在当着自己的面打哑谜,顿时不想自讨没趣地听下去。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个干净,正打算走,却被顾云行拉住:“急什么,等会儿说与你听。”
方敛:“……我还在这儿呢。”
容欺也是震惊于顾云行如此直白的态度,一时忘记甩开手,重新坐了回去。
顾云行若无其事,又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方敛:“……”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片刻后,方敛咳了咳,主动拱手作别,离开了房间。
容欺沉默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顾云行:“都走远了。”
容欺收回目光,表情有些复杂。
“他肯当着你的面说,便是不介意让你知道。”顾云行笑了笑。
容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到底是谁?”
顾云行:“灵州崔家,崔心元的夫人,徐兰芝。”
容欺一愣:“你是说,她是翠微山庄的人?”
灵州并无大门派,只有一个以筑器闻名江湖的翠微山庄。每年从各门派前往山庄求取神兵的高手不计其数,然而真正求得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顾云行:“天极门自有武器库,所以我不曾去过翠微山庄,也不认识山庄的人。束怀倒是去过,据他所说,他大半个月都在试炼,只在最后夺甲之时见到了崔庄主和他的夫人。崔庄主让他使了一套惯用的剑法,三个月后,宝剑铸成,就是现在人人皆知的四方剑了。”
容欺:“四方剑?”
顾云行:“你不曾见过?”
容欺:“绑来时顺便收缴了。”
顾云行:“……”
容欺被他盯得有些烦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再还他。”顿了顿,他又问:“我想起来了,方若瑶说过,她与翠微山庄的小姐有交情。”
顾云行点点头:“束怀求取神兵之时,方姑娘在城中闲逛,意外遇到了崔小姐,从此便成了手帕交。”
容欺:“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崔夫人只邀请了方若瑶上楼一叙,感情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那她为何千里迢迢来此东海?”
顾云行执起筷子,重又递给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一日,海中和船上俱是风平浪静。
期间容欺曾向船帮的人提出想去甲板透透风,但被委婉地拒绝了。
入夜时分,容欺再次敲响了顾云行的房门,不等里面传出回应,他便挤进去半个肩膀,朝顾云行晃了晃食指处挂着的酒壶,道:“原想着去甲板上透透风,可惜被曹江用一壶酒堵了回来。”他扬了扬下巴:“顾云行,陪我溜去甲板吹会儿风。”
顾云行失笑道:“看来这酒没能让右使打消念头。”
容欺:“本座不喜欢闷在屋子里喝酒。你也去,你去了,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多说的。”
顾云行无奈地看着他。
片刻后,两人拎着一壶酒,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甲板之上。一出船楼,风浪之声骤然响了起来,潮水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响声。
顾云行和容欺来到船尾,寻了处横杆随意坐着。
湿咸的海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容欺望着头顶漆黑的一片,道:“算算时日,今日是满月左右吧?”他往前伸手,叹道:“可惜,看不到星月坠海的画面。”
顾云行侧头望向他,皎洁月光下,容欺的脸上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银光。
“今日右使好像心情不错?”
容欺抬指敲了敲酒壶:“当然!阔别半年终于要重回陆地了,顾云行,难道你不高兴吗?”
他取出准备好的两只碗,示意顾云行给他倒上。
顾云行便接过了酒壶。
容欺道:“听曹江说,船帮规矩,到岸前一晚都要喝上一口平安酒……闻着还不错!试试?”
酒液入杯,浓浓的酒香萦绕在两人身边。
容欺摸索到碗沿,举起碗朝着顾云行的方向微微侧了侧。
顾云行心领神会,拿起他的那碗酒轻轻碰了上去。
碗碟相碰,发出脆响,容欺笑了笑:“这杯算我敬你。”
顾云行:“好。”说完,一饮而尽。
容欺便紧跟着也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辛辣的酒味瞬间窜入口鼻,让他忍不住剧烈呛咳起来。
顾云行忙拍打着他的背,无奈道:“船上的酒会更烈些。”
好不容易缓过来,容欺见鬼似的扔了碗,品了品嘴里的味道:“也太难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丢人,不信邪地说道:“方才没防备这酒这么辣,你再倒一碗让我试试?”
顾云行便给他又倒了一小口。
容欺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顿时觉得舌尖处似有烧灼感,眼眶都泛起了红。
顾云行:“喝不惯就不喝了。”
容欺不说话了,意兴阑珊地搁下了碗。
顾云行:“临沧城中有家酒铺,口感清甜绵密,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喝。”
容欺:“临沧城……从离火宫过去,骑快马也要七天七夜了。”
顾云行:“也不算远。”
容欺听到顾云行给自己斟酒的声音,好奇道:“你怎么喝得习惯?”
顾云行:“游历时喝过比这种更呛人的。何况船帮这酒,细品之下,还有些回甘,算是好酒。”
容欺:“甜吗?”他回忆起方才的那一口,没觉出半点甘甜。
顾云行便教他道:“喝这种酒,不能直接吞下。要在口中停留一会儿,慢慢咽。如此,才能品出酒香。”
容欺心中微动:“是吗?那……我再试试。”
他伸手去够脚边的酒碗,顾云行拉住了他。
温热的酒液在唇舌间升温,催生出醇厚绵长的馥郁酒香。酒液在碗中轻轻晃动,映出天边的银月与星辉。
许久,顾云行问:“会喝了吗?”
容欺的脸上泛起薄红色,他低垂着头,抵着顾云行的肩膀道:“困了,送我回去吧。”
顾云行看着他后脖露出的一小片微红的皮肤,笑了笑,也不起身回去,只静静地拥着容欺望向远处的海中明月。
这船帮一绝的平安酒,果然不负其名,是难得的好酒,酒壶之中还有剩余,顾云行不愿浪费美酒,便漫不经心地又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怀中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低头一看,才发现白日里乖张肆意的魔头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顾云行笑了笑,放下酒壶,轻手轻脚地将人半抱回了房间。
——睡着的魔头格外乖顺配合。
顾云行将他的手脚都塞到被子底下,又偷摸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明早见,容欺。”
听到身旁脚步声远去,紧接着关门声响起,原本熟睡的人一下睁开了眼,眼底清明一片。
约莫三个时辰后,临近破晓之际,容欺悄然起身,循着白日里的记忆,打开房门来到了长廊。长廊拐角处留着一盏小灯,离远了看不太清,只隐约可见一处小小的光团。走近后,倒是清晰了,他便顺手拿走了烛灯。
拐过拐角,还是长廊。
长廊两旁的房间是船员们的住处,从里面正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屏息凝神,侧耳听着动静,忽然察觉到一阵极近的呼吸声,循声走去,发现是值守的船员正坐在地上打盹。
容欺没有惊动他,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长廊。
耳边的风浪声骤然大了许多,再外侧便是甲板了。如果没记错,往左走是一处长梯,通往楼上的几层。
——倘若时间充裕,他倒是想见见这位不肯露面的船主人。
容欺不再犹豫,朝着甲板方向走去。东海一带的船构造都差不多,他虽没彻底逛过曹江的船,但却对周远的船极为熟悉,若他猜的没错,船桥便在上甲板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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