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喻容时不只想要了解易晚的图谋。
他想要了解易晚的过去,他想知道是什么造就了易晚——这条静水流深的暗河。或许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了解到与易晚有关的一切,还有那些易晚未对他说出,也不曾表露的图谋。
易晚是一个谜。谜题不疾不徐,坐在那里,只不时地放出一点解来。
喻容时想自己先一步地解开他。
他从办公楼里走出时天上已经下起了雨。小助理站在一楼檐下,正在忧愁地等待第三辆不被取消行程的网约出租车。
“今天陆氏企业总裁的情人带球跑啦,两人在高架桥上追车,引发了连环追尾,整座高架桥都堵上了。而且陆总一追妻,天上就下暴雨。”小助理说,“喻哥你看,同城热搜上是这么写的。”
“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清理干净了。”喻容时说。
“是啊,但司机不敢来这里,怕两人再闹出什么事情,不小心把他的车给砸了。”
小助理可怜兮兮的,喻容时笑了笑,干脆让她搭了个顺风车。他和狗仔们关系好,守在车库的狗仔们见他来了也不乱拍乱说,只是招呼他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汽车平稳地驶出车库。喻容时绕了个路,走江边。一盏盏路灯闪过车窗,小助理便在这时开口了:“好久没走这条路了,诶,旁边还是我的高中诶。”
“你高中在哪里读的?”喻容时随口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助理年纪小,如今也不过20岁。
和易晚倒是差不多大。
“不是什么名校,棕南外国语。”助理说。
汽车就在此时停在了一盏红灯前。
汽车左侧一片黑影幢幢。喻容时知道这里是被规划的文教区,历史博物馆、以前的少年宫、几所中学也都在这里。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后视镜,在汽车又行时开口道:“说起来你和易晚还是校友呢。”
“易晚……啊,我和晚哥?”助理瞪大了眼。
“是啊。他不也是棕南外国语毕业的么?”喻容时道,“算起来你们都是XA年左右生的,你们在学校里没见过么?”
“我真不记得了……晚哥那么帅,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方助理嘀咕了一会儿,开始仔细回想。
雨珠落在车窗上,噼噼啪啪。黑色的学校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终于,方助理又开口了:“我好像想起来了……”
“晚哥比我小一届的吧?我们学校是有他的。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好像他成绩挺普通的,也不爱参加什么活动。所以,就……而且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挺多的。”
“哦……”喻容时微笑,“有哪些人呢?”
说到这个话题助理就来劲了。她说起把人按在天台上亲的校霸和娇软女孩,说起几个互相对比着装穷的首富之子,说起几个在学渣班却能门门竞赛考满分的学霸:“他们的青春真是多姿多彩,我和他们比起来,就很普通。简直就像是参与了他们花季雨季的故事的一个路人一样。”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遗憾的怀念与喟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到哪里去了。不过说起来,我好像想起来当时高一时还有个人……”
“什么人?”
“五中有个学生到我们外国语来了。那个学生是五中的万年老二,考什么、参加什么比赛都是第二。不过嘛,棕南外国语人才济济,很快我们就把这个人忘了。而且当时还有个传闻……”
“什么传闻?”
“五中发生过一次很大的事故,死过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五中的,死在少年宫里。在那之后少年宫就荒芜了,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晰。哦,对了,我想起来为什么我记不得晚哥了!”助理一拍手掌,忽然恍然大悟道,“他那时候不叫易晚啊!”
“!!”
喻容时眼光凛凛地看向她。
“晚哥好像是高一的时候改名的吧。在那之前,他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好像叫……”助理想了想,“好像随他父亲姓,姓沈,来着。咦?当时那个五中的万年老二好像也是姓沈。”
有闪电劈过天际,照亮了车内,也照亮了喻容时的眼。白山黑水般的眼在此刻睁开。公路的尽头,他仿佛看见缓缓流淌的暗河,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站在此地,静静地看着他。
他与他之间像是隔着重重迷障,又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少年站在如蜘蛛网的世界的丝线之前,没有一根丝线能缠住他的手腕。
“或许我该去那家少年宫看看了。”喻容时想。
……
“你们要一起参加那个博物馆综艺?”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池寄夏的表情便变得极为复杂。易晚一边用水壶给诡兰浇水,一边点头道:“所以那天指导练习生的任务,就交给你和别寒哥了……”
“我可不想临时加任务啊,而且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长唱跳的。还有你,那不是个历史文化类的、智力知识比拼综艺吗?薄绛是学霸也就算了,剩下的几个嘉宾也大都是各种专家……你确定你适合参加这个综艺?”
池寄夏泼易晚凉水,易晚只说:“重在参与,而且我最近有努力补习……”
“那你就参与吧。”池寄夏莫名不爽地耸耸肩,忽然有些恶劣地笑了,“到时候被网上的人喷是没文化时可不要哭啊。”
易晚离开了。池寄夏坐在阳台上琢磨阳光。阳光懒洋洋的,照得他身上发暖。往日里这时候,他只想睡觉。
可这时他觉得,醒着也挺好。
直到……
“池。”
薄绛的声音又响起时,池寄夏有些后颈发凉。
他干笑着回头,却听见薄绛声音在别扭之余、又有些多余的温柔:“没事,多晒晒太阳挺好的。”
池寄夏:……
薄绛近日里对待他的态度越发诡异。他不再叫他“小池”“小夏”或者“寄夏”,而像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似的,别别扭扭地选择了一个单字“池”。不仅如此,薄绛还几次带着泛黄的古籍来找他请教问题,所请教的问题,也大多是与周朝野史有关的。
周朝就是那个薄家王朝。池寄夏估摸着薄绛是因为姓薄,所以对这个王朝特别感兴趣。他虽然不明白一个堂堂名校毕业的文科学霸为何要来找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演员来问问题,不过好在,池寄夏这次的确是可以装逼的。
——谁让他在傅家大宅里时,为了捉鬼专门上过一回周朝末年大祭司的身呢!
而且薄绛找他来问的也大多是周朝末年的野史,很多还是和大祭司相关的,这不赶巧了吗?
池寄夏毫不客气地狠狠装了一回Bking。他曾在易晚的身上多次做小美人鱼、装逼滑铁卢,这次在薄绛的身上,他让自己得到了丰富的锻炼。他慷慨地将自己的知识倾囊相授,薄绛听见他的回答也每每点头。
池寄夏为此甚至隐约爱上了学习的感觉。他也能明显感觉到,随着他对知识的传授,薄绛对待他也越来越尊敬——就像他一夜之间虚长了好几十岁一样。
这可让他那颗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这尊敬他的人是谁?可是队里的装逼怪薄绛啊!可是谁都搞不懂为何来混娱乐圈的文科状元薄绛啊!
池寄夏觉得自己非常开心。当然,薄绛如果不越来越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他就更加开心了。
池寄夏丝毫不知道远处一座高楼上,一只属于狗仔的长焦镜头详细地记录下了他们的一举一动。薄绛将一杯热水递给他,里面泡着茶道:“我听人说这种茶叶能去除体内滞气,非常养生。”
——如果薄绛不老寻思着给他泡诡异中药,就更好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阳台上。池寄夏感受尊敬,薄绛凝睇自己爷爷的转世,感受与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联系。就连刘哥最近也说,薄绛比起过去多了点烟火气、多了点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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