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河一摇三晃地踏入办公室,脚步格外沉重。
“我捋捋。”她苦闷地说,“你说殷刃发现可能的案件线索,需要大笔资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买情报吗?”
她是真没想到会收获一把椅子和一个人头。
钟成说整了整睡衣衣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帮他?!”
钟成说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我相信他。”
殷刃好歹是能在识安眼皮底下蒙混过关的强者,总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掉链子……吧?就算要捣乱,也没必要用这种伤敌一点名声、自损二十五万的办法。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钟成说又开始困了,脑袋无意识地一点一点。
卢小河更直接,她熟练地拖出两张折叠床。还附带两张折好的毯子:“结果出来还有一阵子,咱们先眯一会儿。”
“我再等等殷刃。”钟成说勉强支起眼皮,看向门口。
卢小河摇摇头,她从抽屉里熟练地翻出遮光眼罩:“那晚安。”
“晚安。”钟成说继续坐在桌子前。
凌晨四点左右,殷刃终于从“非科学事故处理部”解脱。
死者身上只有自己的术法痕迹,加上几位夜行人的证词,事情被盖章为术法反噬。死者的头颅被没收了,银行卡也被清空了,殷刃两袖空空地回到特调九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灯光很暗。
卢小河靠墙支了张折叠床,脑袋埋进薄毯里,睡得很熟。钟成说则趴在桌子上,呼吸轻缓,一身睡衣看起来格外单薄。
钟成说的脸还冲着入口的方向。
殷刃在入口处停了停,他放轻脚步,走到钟成说面前。
“……挺好,还没长黑眼圈。”坐回工位后,殷刃撑着脸,看了会儿搭档的睡脸。
这样一瞧,这人还是那副无害的书生模样。不过看此人之前的行动力,要是把钟成说弄去折叠床上,他一准会惊醒。
殷刃小心翼翼地摘下钟成说的眼镜,放在一边。
昏暗的光下,钟成说眼皮微微颤动,似乎睡得不太安生。没了眼镜的遮掩,他的眉目间多出几分隐隐的强势与固执,有趣得很。
等看够一个角度,殷刃又顺势趴下,一根手指伸去钟成说鼻子底下。
那人呼吸湿润而温暖,一下一下扫过他的指尖。
殷刃其实没太指望钟成说真的帮自己。钟成说拒绝转账后,殷刃甚至懒得“还价”。
为什么非要接触小孟婆,为什么非买那把椅子,两件事都关联着殷刃阴影下的能力,他无法与钟成说解释清楚。
其实殷刃早有计划。
如果这人不出手,他只能在鬼当铺闹上一闹,先把椅子抢下来——那椅子里有活人的气息,而活人很容易死去,等不了识安太久。
只不过那样一闹事,无论此事怎么收场,自己和小孟婆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至少小孟婆这边的线索会断掉。
……没想到钟成说迅速打理好一切,准时到了场。
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
几分钟后,殷刃收回手。他活动了会儿关节,从空着的折叠床上扯走薄毯。薄毯轻而柔软,他轻轻拎着它,小心盖上钟成说的脊背。
“缺心眼。”做完这一切,鬼王大人无声地点评,“你要真想研究我,该多给我找点麻烦。”
感受到身上的温暖,钟成说蜷了下身体。他的眉眼放松了些,不知道听还是没听到。
殷刃冲搭档扮了个鬼脸。随后他打了个哈欠,在钟成说身边彻底趴下,很快也睡着了。
他梦见了无穷无尽的土豆锅巴山。
鬼王大人必须徒步攀登,才能取得山顶上那一盒小龙虾。就在他千辛万苦登上顶峰,手伸向餐盒的刹那——
“都起来。”
符行川毫不留情地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崩。
殷刃差点没控制住杀气,他揉着脑袋,大为不满地瞪着符行川。好在下一刻,符部长就带来了沙漠甘泉似的好消息。
“你那二十五万,识安来报销。本来该奖你点钱,但这回你们在鬼当铺引起事件,奖惩对冲了。”
符行川从空位拉了把椅子,坐去殷刃前面。
“能报销就好。”殷刃松了口气。
不然他初入社会就要背上债务,鬼生也太残酷了。
脑袋上挨了一击,钟成说迷迷糊糊直起身子。感受到身上的薄毯,他非常明显地愣了下。另一边,听到对话声,卢小河自行从床上爬起。她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给了枕头好几记拳头。
“都醒了?挺好,小河开屏幕——昨晚那把椅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一组组数据盖满屏幕,还附了那张椅子各个角度的拍摄图。卢小河和钟成说逐行看下来,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殷刃费解地看着两人:“怎么了?”
“不是认知污染。”钟成说眼睛还盯着屏幕,“物理层面上,人体细胞与木材融合在了一起。”
“而且那个人……怎么说呢,还算活着,但状态非常差。”卢小河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至少就我的权限,查不到相似的案例。”
扫描、X光,各种检查手段都用上了。科学岗人员勉强找到了“人椅”里的人——
那人就像全身变成了橡皮泥材质,又被活生生搓成长条,等比例融进一根根木条。
脂肪、肌肉、内脏、骨骼……此人全身上下扭曲不堪,所有细胞都与木质纤维难舍难分,却又保持了某种古怪的活性,很难说算不算“尸体”。
那人的心脏已然变得长而扭曲,如同一条蜷曲的蚯蚓,心肌纤维带有明显的木头特征。可那颗心脏仍急促地、微弱地跳动着。
“技术人员还原了一晚上破碎的DNA,勉强确定了这人的身份。樊涌,38岁,失踪于两个月前。警方的失踪档案里有这个人,现在孙庆辉那边正在讯问吕光祖,看情况八九不离十。”
符行川揉了揉太阳穴。
“这不是灵匠能做得到的事情,吕光祖案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
三人静静地瞧着他,等待后话。
符行川虽然脾气还行,但本质和李教授一样,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职级。他既然亲自过来沟通,事情绝对不止“水深”两字能够概括。
果然,符行川拧开保温杯,给自己灌了两口浓茶。
“……这次我们又在椅子上检查出了微弱的凶煞之力。”他咬牙切齿地给“又”字加了重音。
殷刃热情洋溢地当捧哏:“啊,我有印象!冯琦案的报告里写了,他的能力是被‘凶煞之力’污染才出现的……符部长,凶煞之力到底是什么?超浓缩的煞气?”
符行川生无可恋地笑了两声:“你们课本上有。”
“还没学到。”钟成说补刀。
“老天爷心思难猜,最近就这两桩凶煞之力的案子,全给你们碰上了。”符行川抹了把脸,“行,我顺带着讲一讲。二氧化碳都知道吧?”
殷刃:“……”
殷刃藏起心虚,自信点头。
“如果说煞气是二氧化碳,普通邪物再强悍,煞气强度顶多算干冰。但‘凶煞’不一样,它们的‘凶煞之力’更像钻石——更纯粹、更罕见,也更强硬。”
“当然,你可以把钻石烧成二氧化碳。但在自然条件下,这个过程完全不可逆。同一个道理,凶煞之力也能被转化为煞气,但至今没人能将这个过程倒过来。”
所以凶煞的成因,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我明白了。”凶煞本人装傻道,“事情好像很严重,我们难道又要退出调查?”
“事不过三。我们这行讲究个‘缘’字,既然你们老撞上这种案子,不妨参与到最后。”
符行川冲他们咧嘴,露出个包着坏水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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