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殷刃内心悲喜交加。
他的喜悦非常真实——是的,他们喜迎解放,再次变成了辅助支持人员。
他的悲伤同样非常沉重——午饭前,卢小河给警方的调查建议还没发,孙庆辉那边就来了新消息。为了及时调整工作计划,他活生生错过了食堂限量的正宗樟茶鸭。
错过这一回,下个月才能吃到呢。
其实这事说复杂也不复杂。据警方调查,死者马将帅是毒枭“刘爷”新招的下线,最近正准备入伙。警方痕检人员表示,凶手特地从死者身上取走了一张字条。
毒枭“刘爷”在识安挂过号,向来与玄学界不清不楚,如今他与分尸者扯上关系,案件说不定另有玄机。
……而他与钟成说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菜鸟,甚至还有擅自行动的前科。按卢小河的话说,上面怕他俩在和警方一起行动的时候搞事,决定防患于未然。
也挺好。
这事儿打击不了殷刃不存在的上进心。反正他们的调查不是就此中止,他带薪游玩《复生传奇》的时间反而变多了。如果不是错过限定午餐,殷刃的心情还能更好。
至于钟成说……和高梦羽那回不同,殷刃没看出他的情绪有什么波动。
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的同僚倒是萎靡了许多。
劳斌垂头丧气:“不是我说,你俩怎么每次都能碰见真家伙。我这边查倒是查完了——跟了小半月‘楼道致幻事件’,只逮捕了有毒霉菌,甚至还不是新种。”
说着,劳斌幽幽看了眼自己的搭档。
教室里只有四个人,除了殷刃、钟成说、劳斌三位新人,还有个新面孔。
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坐在劳斌身边。他眉粗眼小,五官丑陋。听到自己负责的案子,他转过头,憨厚地笑了两声。
“覃乐乐,役尸人,我搭档。”劳斌随口介绍,“我们现在就住在识安宿舍,因为这事,我还和女朋友吵了一架——我俩同居着呢,之前刚租好房子,唉。”
钟成说并不关心劳斌的情感生活,他礼貌地转向覃乐乐:“您好,我是钟成说。长头发那位是我的搭档,殷刃。”
覃乐乐迟钝地眨眨眼睛,有些迟来的激动:“您好您好,俺就是覃乐乐!俺叔也在识安,他还提过你们!”
钟成说反应了半秒:“你是覃哥的侄子?”
“覃哥是谁?俺不认识。”覃乐乐疑惑地思索半天,“俺叔叫覃笑笑。”
钟成说:“……嗯,就是他。他提过我们?”
覃乐乐挥舞大手:“是咧,说你俩长得俊。他说要是他有你俩一半俊,也不会现在都讨不到媳妇儿。”
钟成说:“……”
殷刃:“……噗嗤。”
不愧是覃家的正统役尸人,家族风格真的非常鲜明。
劳斌痛苦地捂住脸:“他是去年的新人,基础课听了一年都没合格……我好羡慕你啊小钟,你懂我的心情吗?”
“嘿嘿嘿!”覃乐乐显然是不懂的,他笑得特别大声。
讲台上,老太太被这洪钟似的笑声惊醒。她颤颤巍巍站起身,艰难地捶了捶背,踱到触控屏前。
她没有睁眼,却像看得到一样翻书:“基础……基础……我上回讲到哪里来着……”
“科学岗的基础战斗方式。”劳斌也翻开书本,“然后该是‘玄学界的三足鼎立’。”
“哦哦,好,谢谢啊。”老太太清清嗓子,闭着眼“看”了劳斌一眼,“咱们今天继续说。”
钟成说也不再说话,他打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蓄势待发。
“识安的科学岗主要提供后方支持,负责急救、机械维修等辅助工作。科学岗人员的工作以研究为主,对战斗能力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老太太在讲台上慢吞吞地说,钟成说的笔尖急飕飕地飞,笔下飘出整齐漂亮的楷体字。
殷刃闻声扭头,见此人化身人肉打印机,他脑中警铃大作——
现代人类的文字与古时差别不大,殷刃结合前后语境,阅读起来没有太大困难。可要是让他盲写,他绝对会露馅。
好在除了钟成说,室内无人做笔记。
覃乐乐震惊地盯着小钟同志,像是看到了什么崭新物种。连同为科学岗的劳斌都敬畏地瞧了钟成说两眼,嘴里不时嘟囔两句“不愧是A大巨佬”之类的话。
好的,警报解除,殷刃把纸笔一收。
他索性光明正大侧过头,看钟成说写字。老太太口音有些重,他刚好听得有点艰难。
别说,除了能学到新名词的写法,这场景还挺赏心悦目的。
钟成说似乎察觉到了殷刃的注视。他笔尖停了两秒,继而微微调整姿势,好让殷刃看得更容易些。
“……识安之外,科学岗的定义没那么严格。‘夜行人’和‘沉没会’这两大组织里,‘科学岗’和‘非科学岗’的分工很模糊,也没什么搭档工作的做法。”
台上老太太还在继续。
“拿‘夜行人’这个非官方团体来说,他们的科学岗未必是正规学者,可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民科、甚至这方面有自信的普通人。”
钟成说在“夜行人”三个字上圈了个显眼的圈。
劳斌瞟了眼疯狂笔记的钟成说,积极举手:“老师,我有疑问——要是没有玄学人士搭档,科学岗的人要怎么应对邪物?”
老太太顿了会儿。
“两种手段。”
她嘶哑着嗓子讲道。
“攻击操控邪物的活人,或者使用灵器战斗。科学岗无法使用术法,但能用符文、灵器等不需要额外操作的‘成品’……呵呵,小伙子,你是科学岗吧?要不要买我的……咳咳。”
说到一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台下,钟成说眉毛颤了颤,苦着脸划掉写了大半的话语。
“总之,现存的三大玄学组织里,‘夜行人’门槛最低,组织最松散,人数也最多……如果说识安是维护秩序的正规军,夜行人更像给钱就干活的雇佣兵。他们那边可不缺奇人异士,某些人不是来不了识安,就是不想来罢了。”
老太太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比起‘夜行人’,你们更该小心‘沉没会’。”
殷刃呼吸一顿,他将视线从钟成说的笔记上挪开,看向老人。
“沉没会是标准的犯罪团伙,雏形在巩朝就有了,千年来蟑螂一样扫不干净。它算是识安的老对头,里头都是货真价实的疯子——这群人最喜欢找人做不平等交易,净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到这,老太太的语气少见地严肃起来。
“要是遇见沉没会的人,无论他们开出的条件多优厚,你们啊,听都不要听——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和玄学沾边的事,好运可能要你拿命去换。”
这番说辞相当空洞,充满了“不要吃陌生人给的糖”那种教条感。对付小孩还行,成年人很容易有自己的想法。
比如此刻。
劳斌再一次压低声音,冲钟成说嘀咕:“嘿,那么严重?咱们不是对怪事抗性高吗,能不能拿了好处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毫不掩饰的嗤笑。
讲台上,老太太发出嘲讽的笑声。她慢悠悠转过身,面朝劳斌,艰难地张开双眼。
劳斌浑身一颤,当场干呕出声。
老太太的双眼就像两颗凹凸不平的珍珠,每颗上面混着四五个变形的瞳孔和虹膜。那些瞳仁挤在一起,不时游动一下,仿佛某种活物。
“我当初也想拿了好处就走呢,看看沉没会送了我啥礼物。”老人笑着说,“要不是这茬事,我现在该在夜行人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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