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对象是自己挑的,没有半点“差不多得了,剩下的意会”的余地,必须把真心话说出来。
殷刃脚下的翅膀全部蜷缩起来,啪沙啪沙划拉地板。
“我没有谦让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他嘀嘀咕咕地解释,“你的感觉是‘生气’,和我之前生气的原因很像……说到底,我们都觉得自己‘不够特殊’。”
钟成说严肃地瞧了他一会儿,思索许久。
“嗯,我同意。”
殷刃磨蹭着伸出两条胳膊,小心撩起脸前的红布,干咳两声:“那以后,你我之间可以舍弃点羞耻心。我也会,呃,多向你学习一下。”
“可是我没有‘羞耻心’。”钟成说不解。
殷刃:“……”嗯,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既然你不介意,我可以把我的异常全告诉你。”
殷刃呼出一口浊气:“好,我全收着。”
“可我还是不舒服,这就是‘生气’吗?”
“大概吧。”殷刃额头见汗,又有缩回红布的趋势。
“明明我们初步解决了问题,为什么我还在生气?”此人甚至掏出本子写起记录,活像他不是和恋人闹情绪,而是被举世罕见的毒蛇咬了。
殷刃:“……我有个古方,等目的地到了,我帮你治疗。”
“嗯。”
在出租车司机惊恐的表情里,车在老城区附近停下。
这会儿约莫下午五点左右,阳光里沾了些淡淡的昏黄。老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大抵都是些闲逛的老人。和更升镇的街道不同,老人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容。四周建筑老旧,不过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条老街散发出百年老树似的生机。
其中一棵巨树下,开着间跷脚牛肉店。
“既然这回我们都被对方气到了,暂且AA。”
钟成说指间悄悄拢了一缕发丝,那柔软的发丝快乐地蹭着他的指节,缓缓舒张。
“我尝过这家店,他家的汤加了药草,用料也很好,味道不错。”钟成说中肯地评价,“适合带‘朋友’来吃。”
故意的是吧?殷刃啼笑皆非。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记仇。
殷刃故意捏住钟成说的掌心,长长地哦了一声:“那要带男朋友去哪里呢?”
钟成说注视了他许久。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说。
……
一顿满足的晚饭后,钟成说带他穿越蜘蛛网似的老巷。等到达目的地,殷刃瞬间遗忘了嘴巴里的鲜美滋味。
他面前的空间,他曾经见过——曾经在郭来福的记忆里见过。
放满标本和钢桶的架子,无窗的墙壁,带有淡淡药物气息的空气。电脑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而在电脑旁边,他看到了当初钟成说薅走的那缕发丝。
他的身后,地下室的门嘭地关上,整个房间充满莫名的死气,犹如一个方正墓穴。
原来这就是科学岗概念里“适合带男朋友来的地方”吗,鬼王大人没见过此等场面,他的内心几乎是惶恐的。
而钟成说看起来有点微妙的兴奋。
“这里是我在海谷市的秘密研究室。”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古怪的羞赧,“以后你也可以来。”
“挺、挺好的!”
正对门口的墙贴满各式剪报、照片、手写文本。红丝线在其中横七竖八地连接,如同怪异的蛛网。殷刃眼看着自己占了半面墙的资料,心中汗如雨下。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位被谜题环绕的“阎王”,终于向自己敞开了内心一角呢?
虽然这个内心不是特别阳间。
钟成说噙着微笑,把盛满样本的样本包放在桌上。少见的,他没有立刻处理这些“心头宝贝”,而是站到了殷刃面前。
殷刃还在呆滞观察占了半面墙的“邪物殷刃观察资料”,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里真的很不错!”殷刃用尽仅剩的心力,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诚恳。
“不是这件事。”
钟成说站得笔直。
“我现在‘生气’还剩一点点,你还来得及用那个‘古方’。”
殷刃定定看着面前的人,钟成说站在这片阴暗空间的正中,犹如统帅此地的幽魂。这人知道他是凶煞,知道他是大天师钟异,目光却与初遇自己时没有分毫差别。
钟成说专注地平视着他,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好奇,脸上“分享秘密”的兴奋还没散去。
“好。”
殷刃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他们的小小矛盾需要一个结束。
而他们崭新的共犯生涯,或许需要一个恰当的开始。
殷刃撩开几根碍事的发丝,身体前倾,轻轻吻上了钟成说的嘴角。
……
同一时间,符行川的手机铃声大作。
“喂?”
符部长刚知道自己不幸“长命百岁”,精神还有点恍惚,他甚至忘看了来电人。
“啊,什么?全国特调组联合演习赛?海谷今年没空,我们这边的新人就没几……等等。”
符行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起来有点不那么正直。
“没事没事,刚才当我没说。唉我们海谷两三年没参赛了,今年的丙级调查组真有好苗子,我们绝对准时到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并且迟了!!!(靠
第113章 双向
更升镇。
李念面无表情地站在馄饨摊前。这次他身边没有符行川,取而代之的是几组官方工作人员。停摆的环形线空空荡荡,夕阳之下,裸露的钢筋水泥犹如蒙尘骸骨。
雾气散了,更升镇的秩序逐渐恢复。
老年人们情况不容乐观。这么折腾了一遭,十个里面有五六个都躺下了。年轻人们相对好些,据一位年轻姑娘描述,之前的状态“就像一场长梦”。
“之前没人寻思这里破。”她指着自家的饼店,“我们看在眼里很舒服,和新的没区别。周围也是,就没听谁说过脏旧,看起来都正常得很。”
“攻击外人也是,不知道咋回事,真心觉得‘大家都这样’‘这里规矩如此’‘谁让他们自己来更升镇’……当时真不觉得哪里不对,光就想着‘敌人’走了,我们就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姑娘尴尬地笑笑。
“负罪感?我偶尔会有点……但周围人都这样,还特坚定,你们晓得吧……”
如今梦醒。
这种思维上的骤变相当容易诱发心理问题,相关的医学团队已经接手。李念只是摩挲录音笔,详尽地做记录。
这个小小的山镇上空,还残余着乌云似的谜题。
更升镇本身的问题,识安现有理论能够解释。
无论是邪物还是人类,都受到了针对特定情绪的认知影响。始作俑者的凶煞之力污染极为严重,力量远超普通能力者,残余痕迹的数值逼近于小半个凶煞。
加上黄粱这个擅于影响认知的“扩音器”,那位始作俑者的能力长期覆盖整个山镇,理论上并非不可能。
……问题是,始作俑者的身份记录出现了重大问题。
谜题之一。
根据现有资料,识安只知道祸患源头是个人类,由沉没会人为污染。至于他是男是女,从哪里来,记录里一概没有。
不是破损,不是空白。
玄学岗们已然看不见字,听不见录音。顶尖科学岗却还能做到,但他们同样无法获取信息——
李念明明知道资料上有相关记录,那些文字就安静地躺在那。可每当他读到对应段落,他的大脑好像突然失去了解析信息的能力。
那些知识闪过他的眼睛,滑过他的耳朵,他无法理解分毫。
哪怕能够通过逻辑推断出“与山镇的上一位村长有关”,只消一扭头,李念的注意力就又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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