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字还没想完,殷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思考直接凝固了一瞬,如果殷刃此刻拥有一张脸,那张脸上唯一的表情只会是“难以置信”。
眼前种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涟漪难得接近,他急急地送出分身,只求引起对方注意,想办法脱离这片虚无与绝望。
还要特地挑选一个无害的,但又能引起他人注意的形象——
看到我,发现我,帮我离开这片虚无。我不想再这样“活着”。
而你是这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离我这样近的“涟漪”。
你能看见我么?
记忆里,那只扭曲变形的兔子安静地注视着殷刃。它错位的眼睛一片漆黑,如同无光的深渊。
陌生而熟悉。
“那个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难不成你是……”
艳红的苹果曾躺在他的木桌上,表皮光泽鲜亮,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千年后,他们的家里,餐桌上的苹果与其渐渐重合。
殷红的果实,无光的黑眼。钟成说戴着兔子面具穿过夜色,安静地站在他最鲜明的记忆里。
一个恐怖的猜想从殷刃脑袋里钻出来。或许一切都是他的多心,但是……不,不可能。他必须等到最后,等到最后才能确认。
无边的茫然与震惊中,殷刃几乎是无意识地发动了术法。
山崖之上。
那只畸形的黑兔子还在钟成说附近蠕动,四处寻找屋子的入口。半天没找到,那东西气馁了似的,僵在山崖上最显眼的地方,四条腿直直伸向不一样的方向。
与此同时,千年前的殷刃听到响动。同样推门而出,他停在钟成说一步之外,看着幻象里那只蹬腿撒气的黑兔。
“又是你啊。”殷刃晃荡着向前,往自己身上打了几个封印术,这才走近。
那只黑兔子不扑腾了,它立刻奋力蠕动,朝殷刃的方向前行。
“你稍等一下,我……”
殷刃的话音刚落,人与兔子同时消失在原地,突兀地像电视被拔掉插头。
钟成说知道,这是幻术结束了——如今入了夜,黄今总要休息。没了自己这个力量源,剩下的人没法给术法供给太多力量。
小小的房子里没了火光,苹果与恶果消失在桌面上。天上依旧乌云遍布,随时可能下雨。没了殷刃的幻象,此处寂静得可怕,人像是聋了一般。
可那片漆黑的海洋没有随着幻术消失,它仍躺在原处。天上是翻滚的黑云,地上是无边黑暗,面前的景象堪称虚幻。
钟成说干脆地盘腿坐在原地,他看着山崖下的无光“海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识安的调查总会持续,黄今总会继续发动幻术。他就在这等,确保自己不会错过一分一秒。
……确保他的猜测,确实是真的。
而就在这时,山崖边缘,又出现了一只“兔子”。
畸形的、四肢五官一派混乱的诡异黑兔,与先前那只别无二致。它呆呆地停留在崖边,差一步就要落回那漆黑的“海洋”。与满地乱爬的上只黑兔不一样,它只是站着,腹部圆溜溜的眼睛直楞楞看着外界。
就像在等待某个人。
钟成说抬起眼,他的长发随着山风微微晃动。红衣的衣角擦过干土与岩石,被夜色染得无比黯淡。
又一个幻术,但并非来自黄粱。知道这个形象的,这个世上只有一人,也只会有一人。
这是殷刃发来的幻术。
原地停了片刻,那只兔子似乎适应了外界,开始艰难地晃近。最终,它试探地停在钟成说面前。
钟成说伸出手,这是头一回,他的手微微颤抖。
那只古怪的兔子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倾斜,将部分躯体压上钟成说的手心。可惜幻术没有触感,那团瘆人的毛球只是穿过了他的手掌。
下一刻,它的影像逐渐淡薄,溶解在了空气里。
乌云中传来隆隆声响,雨丝破开潮湿的空气,噼里啪啦砸上尘土。记忆世界中真的下了雨,钟成说的发丝被打湿,可他依旧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我找到你了。”
钟成说轻声说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出现一个微笑。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殷刃。”
作者有话要说:
小钟:这波,这波是经典复刻。
我知道差了一千五,不过感觉断在这里比较合适。反正是假期了,这个差的一千五加倍乘二,明天更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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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02小修!
第173章 你我
阴雨连绵。
全身湿透的钟成说回到屋内,点燃了桌上油灯。他不会术法,只能湿淋淋地坐在床边。雨滴顺着黑发淌下,在岩石地面上滴出一片片暗色痕迹,像血。
红布是由封印组成的实体,不吸水。那些水流滑过钟成说的皮肤,从脖颈到脚尖,滴答、滴答,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钟成说坐在床边,烛火在那双不属于他的赤眸中跳跃。光影雕刻下,他比符家祠堂里任何一尊神像都像神像。
他甚至没有呼吸。
……直到识安其余五人找上门来。
他们身上都挂满了刻在木片上的清心咒与封印术,看起来活像披了件古怪蓑衣。钟成说没关门,视线分毫没有移动。
走在最前面的是符行川。
那只白色大狗在门口停留许久,确定钟成说没有奇特的反应,它才踏入房内。黄今把自己变成了乒乓球大小,身体被刻有清心咒和封印符的木片夹在正中。如同一个绝望的三明治,黄今有气无力地扒在符行川狗毛里。
符行川抖毛的时候,他险些被甩飞。
有了歇脚的屋檐,识安众人再次忙碌起来。卢小河细心打量着屋内装饰,目光在一墙书上移不开眼。符天异一张脸憋得发紫,生怕呼吸幅度太大,吹飞了“大天师故居”的宝贵灰尘。
只有务实的葛听听在灶内生了火,她一边蹲下烤火,一边好奇地看着钟成说。
这会儿的钟成说反应还不如寻常肉俑,识安几人忙里忙外,此人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见对方这种架势,葛听听不敢率先开口,又凑向卢小河。
卢小河已经在扒拉大天师书架上的书了。她看得越多,表情越扭曲。末了,她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个小时不到,此人竟然翻完了书架上所有的书——只算第一页的话。
“怎么样?”团在灶火边的符行川抬起头。
“一半是各时代最流行的话本,四分之一是各项杂记菜谱,剩下四分之一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正经书籍。”
那些菜谱和话本都快被翻烂了,她甚至翻出来两本藏得挺好的颜色书籍。也不知道在这个倒霉地方,那家伙藏起来是为了避开谁。
符行川:“……嗯。”他不怎么意外。
卢小河把所有书都放回了原位,她退后一步,打量着面前不大的空间。屋内柴火哔啵作响,烟顺着烟囱通向屋外。昏黄的火光映亮了书架下的杂物,藤编筐里的布老虎被火光刷了层金色。
乱中有序,寻常到叫人难受。
大天师钟异,到底是世人给殷刃的称谓。这里比起所谓大天师的故居,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房间。
传说中的大天师,难以捉摸的邪物……无数身份的尽头,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普通人。
“我来守夜,大家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复现记忆。”符行川又团起身子,他的脑袋上,黄粱小球儿早就睡成了一滩。
钟成说第一回 有了动作,他从那张床上站起身,让出位置。随即他倚靠在床边,看着外面逐渐瓢泼的雨,再次凝固成人像。
葛听听有点担忧地瞧了钟成说一眼,可连符行川都没有纠结肉俑的失控,她实在不好说什么。小姑娘倚着灶火旁的墙壁,慢慢闭上眼睛。
……
识安一行人再次开始复现记忆时,记忆世界的雨还没有停。
施术主力黄今缓过劲儿来,加上另一位主力钟成说以血供能,更多的记忆细节徐徐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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