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野看向一脸懵懂的宁思思,低声说:“宁峰回家那晚,恐怕对她们母女做了不好的事。”
“谢哥,你跟思思黏在一起那么久,怎么都没问出来这些事啊?”肖黎黎冷不丁吐槽道,“我们刚刚跟她一聊她就说了,小姑娘现在很需要大人安抚的。”
这话让谢春野足足沉默了十秒,他扶着眼镜:“我以为,我的社交障碍很明显。”
“……啊?”
“我是社恐,不太会和人说话,不是吗?”谢春野被大家齐齐瞪大眼盯着,表情有些尴尬。
邱爽惊恐地摇头:“真看不出来,我们只是觉得你很高冷。”
“好吧,该问的都问完了吗?”谢春野迅速带过这个话题,“我真的不擅长沟通,我是保命通关派的,靠你们了。”
邱爽坐直了些:“唔,她爸爸以前不太回家,而且身上总是很臭,有一股杀猪味儿。”
“杀猪味是什么味?”
“我也不知道呀,”宁思思扬起脑袋,声音糯糯,“反正爸爸每次回家都会杀猪,杀完猪,他就变得臭臭的。”
“这猪……真的是猪吗?”肖黎黎小声吐槽。
林文静若有所思,温声问道:“思思,你爸爸杀的猪肉好吃吗?”
“他不给我吃,只有妈妈能吃,”宁思思扁了扁嘴,努力回忆,“他说,他说……妈妈要吃猪肉治病,妈妈是外乡人,心不在家里,吃了猪肉,才算是自己人……”
“我的妈,这绝对不是猪肉!”
邱爽一阵恶寒,迫不及待缩进了林文静怀里求安慰,可当她抬头对上林文静那平静的眼神,又忍不住吓得躲开。
“怎么了?”林文静歪头看她。
“静静,你不会真的很想吃我吧?”邱爽小心翼翼问道。
“有点吧。”林文静笑了笑,含糊其辞。
肖黎黎习以为常地无视了她俩,接着问小姑娘:“思思,你妈妈一共吃过几次猪肉啊?”
宁思思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
她数到十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不够用了,苦恼道:“比十次还要多!”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背后的事情逐渐严重了起来。肖黎黎清清嗓子,继续问:“那你妈妈爱吃猪肉吗?”
“最开始不爱吃,她会骂爸爸,说……说爸爸买错肉了,是酸的。”
“后来呢?”
“后来妈妈好爱吃,”宁思思更委屈了,“但是妈妈不给我吃,我想吃,她就使劲打我屁股,说小孩子不能和大人抢吃的。”
说到这里,宁思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怪怪的……”
小孩儿的语言组织能力没那么好,邱爽趁势从林文静怀里出来,补充道:“她妈妈后期一直疯疯癫癫的,越吃越疯,只有刚刚吃完猪肉的时候,才不会那么吓人。但自从最后一次宁峰回家,她就彻底疯了。”
“江明悦疯了以后,宁峰又去哪儿了?”谢春野微微皱眉。
“不知道,思思说她一直跟着妈妈,没空去注意宁峰。”
“一直跟着?”
邱爽点头:“对,很奇怪吧?五六岁的小孩儿,怎么有体力一直跟着一个发疯的人,漫山遍野地跑?最后跑丢了还知道坐巴士去找妈妈。”
谢春野推了推眼镜:“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我从一开始就带上思思,就是因为我发现我必须盯着她。”
“至于为什么要盯着她,”谢春野说着叹了口气,“那当然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人……”
这话落下的瞬间,飞机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将尾音淹没在巨大的噪声里。
强烈的失重感拽着人向下坠去。
“叮咚——”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突遇气流颠簸,请您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厕所暂时关闭使用。”
熟悉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飞机随之稳定了些许,却还是时不时下坠几分,刺激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宋葬早就乖乖窝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安全带拉到最紧。
听完广播,他攥着衣角,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小声对谢春野说:“谢哥,她,她还活着?”
谢春野稳稳坐着,没有被下坠感惊扰半分,给了宋葬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目光锐利地盯着宁思思。
广播里的声音与死去的空姐如出一辙,但现在他没工夫去解释那个异常。
因为当大家都被晃得东倒西歪时,真正的危机就在眼前悄然浮现。
宁思思变了。
她拿着漫画版的乘机安全手册,感受到谢春野的声音,茫然问:“哥哥,怎么了?”
无人说话。
耳边颠簸碰撞声此起彼伏,却又在众人的沉默中显得无比寂静。
因为谁都看不清它的脸。
她就像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无面人,五官在飞机的震颤中逐渐扭曲,以逆时针的方向化作诡谲漩涡,不断变得模糊。
“哥哥?”
扭曲变色的漩涡裂开一条缝隙,稚嫩童音顺着裂缝溢出,迷茫无助。
还是无人说话,可宁思思却主动摸上了自己的脸。
“哥哥,我的脸,我的脸不见了……”
她声音惊恐,逐渐化作高昂尖锐的愤怒叫喊,看起来像正常小孩一样坐在位置上哭泣,闹着脾气,说出的话却是瘆人。
谢春野没有动,大家也不敢主动说话,以免意外激怒她,惹出更多变故。
“赔我的脸,赔我的脸!”
不出多时,宁思思愤怒的来源有了头绪。
“我没有脸,爸爸说过,要帮我找一张新的脸!!!是哪个坏蛋偷走了我的脸!”
宋葬一愣。
爸爸说要帮她找一张新的脸……?
宋葬忽然想起巴士上,那根试图将他拖入黑暗的细线。
如果当时他无法反抗,被勒死或是拖走,那么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把他的脸皮扒下来,给宁思思换上,这样她才不会突然发狂?
好家伙,这游戏可真够恶趣味的。
“你的脸不在这里,我们带你去找。”
谢春野沉吟片刻,才平静出声。
宁思思刷地转头盯向他:“找我的脸!找我的脸!”
“我们当然要找你的脸,所以思思现在要乖乖坐好,一起坐飞机去找才行呀,”林文静温温柔柔地安抚,结尾还不忘加上一句威胁,“如果飞机掉下去了,你的脸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真的吗?”
宁思思歪了歪头,面部漩涡加速转动着,泛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眩晕感:“如果找不到,你就把脸赔给我。”
“我们现在要去六合市,你的脸被爸爸藏在那里了。在这之前,思思不可以再随便大喊大叫了哦,坏孩子是会被赶下飞机的。”林文静完全不怕她,继续温柔威胁。
“好的,姐姐,”这种威胁对小姑娘似乎挺奏效,那张扭曲模糊的脸转向林文静,直勾勾盯着她,“你有点像我的妈妈。在生病之前的妈妈。”
“嗯,妈妈在家等着你呢,你也不想吓到妈妈对吧?等我们把脸找回来了,再回去看妈妈,好不好?”
“好的姐姐。”
宁思思就这样诡异地平静下来了,低头继续翻看手上的安全手册,轻轻哼着两只老虎的曲调。除了没有脸,看起来瘆得慌以外,她与普通的小女孩毫无区别。
谢春野压低声音:“我们应该快通关了,只要解决掉剩下的牦牛使者。”
“牦牛使者是什么?”
“地母娘娘的护法神,”谢春野没有深入解释这个概念,继续道,“之所以会出现时间循环,是因为那个失去儿子的女人祭祀了地母娘娘。她没能复活她的儿子,却召唤出了一些别有所图的脏东西。而且……虽然时间回溯了,但被召唤出的使者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溯,它们一直都在这架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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