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太幸福了,我是最独特、最强大也最忠诚的主宰使徒,宋葬,等我做完祂给予的神圣任务,你就是下一个被神选中的幸运儿。我会向祂推荐你的,因为我真的爱你。”
朱利安嗓音含泪,如冰川般剔透的眸子里有柔光闪烁,迷离沉醉而溢满崇拜。
“那我让你不做任务,你愿意吗?”宋葬弯起唇角,露出甜甜的酒窝,软声开口。
朱利安的“总统演讲”立刻卡壳。
他从沉醉迷离的自我感动中抽离而出,眼神微微僵硬地看向宋葬,陷入茫然与不解的漫长沉寂里。
他的态度很割裂。
就好像,他的心脏被某种无形之力分成了两份。
一份倾心于高纬度的完美进化意志主宰,另一份倾心于……一个实验品。
由虫族和人类联手打造的顶级Alpha,完美的雄子。
可再怎么说,宋葬也只是一个实验品而已。
更令朱利安感到茫然的是,宋葬的成功诞生,其实彻底背叛了自然进化的意志。他是人为的造物,阴谋的子嗣。
哪怕进化意志并没有直白地告诉他,必须要销毁非自然的生命改造产物,可朱利安作为进化意志的虔诚信徒,本该领悟唯一的、终极的、正确的……行动道路。
他理应利用菲奥娜公主,将宋葬与其同伙绞杀于遥远的联邦,嫁祸给虫族,让两边的战火燃烧得更为旺盛。
直到最终决战,胜者为王,他既可以达成属于他自己的复仇,也能让神圣意志知道,哪一边才是配得上不断进化的种族。
可朱利安莫名其妙爱上了宋葬,沉迷至极,反复观看他的直播回放,心脏热烈狂跳着,无法自拔。
这份爱意正在折磨他,不断蚕食他坚定的灵魂。
他紧紧咬死牙关,冰川雪色的氤氲眸光落在宋葬酒窝旁,反复摇着头艰难回话:“愿意。愿意。愿意。”
他好痛苦,他其实真的非常不愿意。
理智的大脑在抗拒一切,为宋葬而跳动的心脏却控制着嘴巴一张一合,两种意念的矛盾争斗,让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变得隐隐扭曲。
直到这一刻,沉默许久的殷臣才终于开口:“这份爱意让你感到痛苦?那就别看宋葬,看着我。”
朱利安几乎一眼都没有看过殷臣。他在刻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因为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怕自己心中妒忌的星火连绵起伏着燃起烈焰,忍不住用最残忍最极端的方式,亲手破坏宋葬的家庭,杀死宋葬的合法丈夫。
朱利安已经苦苦忍耐了许久,陡然听到“正夫”这一句漫不经心的“嘲讽”,仍在拉扯的心态直接破防了。
他缓慢偏过头,剔透湿润的眼珠锁定殷臣,修长手指悄然贴在植入芯片的位置,蓄势待发。
谁也不知道,看似优雅自然的联邦总统,不仅强行在后颈植入了雪山玫瑰花种,做了切割虫翼的手术,还做过机械化身体改造。
他身份是假的,腺体信息素是假的,眼珠子也是假的,可以提前充能,近距离发射极度致命的死光离子束。
可就在两人目光碰撞的刹那,朱利安的表情蓦地出现了诡异变化。
他本来是下定决心想杀死殷臣的,却恍惚间几乎无法呼吸,忽然有种见到了神祇的惊惶感。
理智在恐惧叫嚣着让他立刻移开目光,失常畸变的情感却让他被深深吸引,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他好像看见了湿热扭曲的梦境里,曾经频繁闪过的瑰丽画面。
心脏跳动的频率太过猛烈,在胸腔里隐隐作痛,朱利安眼眸颤动,好似能透过殷臣完美无缺的皮囊,看见那团令他热爱、痴迷的神圣存在。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在盯着他,居高临下搅动他的脑浆,啃食他的神智,使他再次沉浸于湿润幻梦中无法自拔,恨不得彻底糜烂溶解,幸福得落下泪来。
当然,这是殷臣故意让他看的。
宋葬发现朱利安的异常,也狐疑地扭头盯向殷臣。
他幽沉的凤眸里,闪过漩涡般怪异的冷芒。转瞬即逝,让宋葬险些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宋葬没有插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殷臣,
殷臣捏捏他的手,神情仍是平静而冷漠,对朱利安发布命令:“把你的梦境细节,告知于我。”
“……是?嗯,是。”朱利安有些吐字不清,他微微苍白的嘴唇也在轻颤,眸色愈发迷离。
他不断讲述着梦中世界,说到太详细的元素时,时不时也会意外卡壳,因精神支撑不住而短暂晕厥过去,又强逼着自己重新醒来,满脸幸福,犹如沉浸于畸形乌托邦中的疯子。
宋葬依然没有插话,心中的狐疑却越来越强烈。
因为朱利安的注意力,居然一点也没分给自己。一丁点都没有。
伪神级别的npc,也无法抵抗系统技能的力量。截至目前为止,唯一能识破系统技能的,只有殷臣。有能力影响系统技能的,似乎也只有殷臣。
殷臣想做什么?开挂呢?
时不我待,宋葬迅速打开积分商城,花重金买了一瓶用于保湿的特殊眼药水。
确认双眼都维持在舒适水润的最佳状态,宋葬深吸一口气,立刻集中精神,全神贯注看向殷臣。
他的视野被浓郁红色晕染,在返祖血脉的全力加持中变得更加锐利而奇异。
宋葬丝毫没有遮掩自己探查的目光,强行透过那身白大褂,穿刺内衬里笔挺防寒的冬日军制衬衫,撕开冷白漂亮的皮肤与血肉,一寸一寸,堂而皇之地深入骨架之中。
他很好奇殷臣的骨髓是什么颜色,是否也像闯入脑海的触手般,是湿润无暇半透明的净透色泽,在血液循环的衬托下透出漂亮的淡粉……
数秒后,宋葬蓦地愣住。
他发现殷臣没有骨髓。
游走在那森白骨骼之下的能量与信息,是一种色泽斑斓的奇怪物质,既不够粘稠,也不够流动,同样不算坚硬。
但它蔓延在殷臣的四肢百骸,将这套完美的皮囊骨血相连,严丝合缝,将另一个世界的意识投射固定在内,缠绕于密密麻麻的神经网络之上,犹如这世上最顶尖的木偶戏演员。
他的眼睛愈发干涩,毛细血管在崩溃边缘,耳边几乎听不到朱利安疯疯癫癫的沉醉声音。宋葬也全然顾不上这个被殷臣搞疯的npc,努力继续往更深处看,强行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禁锢。
殷臣没有背着他做这些,说明殷臣愿意让他看见。宋葬记得很清楚,在某个奇异的黑色世界里,他曾经把自己的脸皮亲手撕下,包裹在类似的斑斓“骨髓”之上。
这是在幸福小区里寻回的记忆碎片。宋葬记得自己自残的状态格外疯狂,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滚烫至极的虫纹好似要将他的肌肤烤熟。宋葬忍着皮肉撕裂的痛楚,将剩下的眼药水尽数挤得一干二净。
他看见了一个被无形之力扭曲着强行撑开的虫洞。
一枚散发着诡异吸力的白色蚕茧,死气沉沉。
一簇不知属于谁的火红长发,看起来莫名熟悉。
一团湿漉漉黏糊糊的不明光球,光影与实体的界限无法用逻辑分割。
一大包沾满再生粘液,却永远无法落地生根的蔷薇花种。
每一粒花种里,都有一个停止运转的死寂世界。
有些宋葬经历过,有些格外陌生。
曾经让他噩梦连连的内测版玩家碎尸,内测版Boss掉落的豪华奖励,从天海城开往六合市的DH444号航班,七零八碎又不断重组的异人皮囊,上帝的右手捏着写满恶魔圣经的小牛皮纸,如羊肉串被一排排钉起来的俊美仙人……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花种里,在殷臣的“体内”?
“宋葬,想起来了吗?”这是殷臣不紧不慢的温柔语气。
“您,您对他做了什么?求求您放过他,只剥夺我一人的生命就……”这是朱利安如山泉震颤的慌张哭腔。
为宋葬“求情”求到一半,朱利安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旷的悬崖禁区里,游荡着细细密密的怪异响动,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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