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但身处于花蕊腔室里,宋葬被保护得很好。外界愈发稀少的灼热氧气,丝毫不曾影响到他的顺畅呼吸。
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安全区域,嗅着清新花香,宋葬几次濒临躁动的心情,都被缓慢安抚下来。
哪怕他的双眸充血胀疼,肩胛骨缝隙中,弥漫着怪怪的生长痛,心底还有种特别想吃虫子的冲动。
不对劲,他分明是虫族和人类的混血,为何会如此渴望食用同类?就算想吃东西,也该更想吃细嫩的人类吧?
宋葬陷入沉思,他可能真的又饿了。今晚出去以后,必须紧急吃一顿夜宵,就吃殷臣推荐的肥美流油烤羊肉。
而与此同时,花室之外,疯狂求生的异兽幼体们,一只也没能成功诞育。它们与繁复多余的枝条一起湮灭在了烈火中。
只留下最核心、最强大的部分。
曾经被埋在深处的月季主干,终于露出全貌。
泥土之上,平平无奇,犹如一株普通平凡的单簇矮灌木植株。
泥土之下,盘根错节,紧紧缠绕着深远而望不到边际的肥沃花田。
宋葬眯了眯自己的透视眼。看来,这朵花是很难被带走了。如果连根拔起,只会大幅度削弱它的恐怖实力。
不带走,其实也没有关系。
宋葬心中比谁都清楚,这朵由鲜血养育的野月季,现在只属于他,只会与他产生联系。粉白花瓣散发出的柔软气息,极为恬静平和。
它轻轻包裹着他,安慰着他,不仅没有丝毫恶意,甚至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亲近与友善。
若非宋葬不乐意,它还想永远养着他、反哺他……这是一种奇妙的水乳交融、心意相通之感。
等到以后情况安定了,如果不再有多余的支脉肆意游荡,野月季独自扎根于地底,也能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但是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为什么矿井最深处,长着一丛如此强大诡异的野月季?
这种单瓣月季,是蔷薇帝国的特有植物,年代十分古老而久远,可追溯到万年以前。
其实宋葬能隐隐从它身上,感受到污染与畸变的味道。
哪怕这是一朵看似温柔的粉白月季,无意中散发的力量波动,也会给普通人带来恐怖的精神创伤。
有细细密密的花粉,紧贴在腔室中心。宋葬多看了几眼才发现其中的无形杀机。
每一粒可供传播的花粉,都蕴藏着无尽知识与隐秘的光华。这些知识可以繁育生命,可以创造未来,却也具有不可名状的致命威胁。
它就像这颗矿星上与生俱来的、恐怖而温柔的……母亲。它在濒死中重获新生,舒展蕊瓣枝条,心中唯有爱与宽容,以及呵护着孩子们快乐成长的柔软期望。
宋葬尝试与它交流更多信息,愈发感受到这朵月季的神秘。
——整个矿星,只有这一处矿井里才能产出曜铁。
五十万公里外的那颗小矿星,其实是大矿星的卫星。两者之间由花粉的传授力量而冥冥连接着,两处矿井的曜铁产出来源,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曜铁是野月季与两颗星球的土壤所结合以后,共同孕育的、独一无二的特殊矿物。”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宋葬心底忽然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好似被看不见的规则所压制着,反反复复尝试抹杀。
没错,抹杀。
可主动提供庇护的粉白月季,将这些昭然若揭的杀意,尽数阻隔在了宋葬之外。
看似脆弱的花瓣轻轻摆了摆,轻描淡写地将【抹杀过程】直接挥散,让他心底的濒死感瞬间随之消失。
宋葬如释重负地深呼吸着,心中颇为震撼。
如果他没有亲自养育出这朵花,他就很有可能在寻摸出真相的一刹那,立刻陷入猝不及防的致命险境里,被打得措手不及。
更吓人的是,这种恍若溺水的诡异窒息感,让宋葬感到意外的熟悉。
他好像经历过极其类似的遭遇。
心脏自动停跳,呼吸道一点一点缩紧闭塞,健康湿润的肺部干瘪风化,变成被无形之手狠狠捏扁。流动的血液化作栓快,凝固在身体各处血管中,阻隔生机的延续。
大脑是最后一环屏障,勉强还能咬牙坚持,在严重缺氧的状态下,维系着稀薄的恍惚意识。
他能听得见周围的响动,但无法抬起一根手指,无法自救,无法呼喊。
这基本上是必死结局,除非他的大脑足够强悍,能强行命令着心脏再次跳动,泵出大量涌遍全身的鲜活热血,将一切被恶意堵塞的道路再次打开。
可谁能做到?几乎谁也不能。
多么令人胆寒的极致绝望体验。宋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他鬼使神差就身临其境地设想了一番,不由得后背发凉,又被滚烫的虫纹折腾得燥热难安、饥肠辘辘。
这股炙热倒是再次提醒了宋葬,他的纹身,必须要设法遮掩。
根据蔷薇百科表示,虫纹是雄虫特有的身份标志,颜色越深,越是罕见。虫纹会在情绪波动时浮现而出,连雄虫自身也难以完美掌控。
宋葬很担心,自己要是莫名其妙兴奋一下,在大街上露出繁复闪光的黑金纹路,被帝国人无意间发现……他不仅极有可能被打成雄虫关起来,还会连累殷臣的事业线。
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今晚获得的信息太多,他需要与殷臣好好梳理。
宋葬有些不舍地摸摸柔软花瓣。
真可惜,如今地下底层的运输带被大量损坏,宋葬更加不能自私选择带走它。
否则,蔷薇帝国的航天材料供应链,将会遭遇愈发严重的惨痛打击。他只能将乱七八糟的残骸现场留给野月季,让它自己慢慢吸收、休养生息。
“你好,请问你能送我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吗?谢谢。”
话落片刻,他似乎感觉到了野月季细微的颤动。
它的嗓音稚嫩如幼童,在轻声细语地回答:“好呀妈妈。”
宋葬:?
得,这回他还当上妈妈了。宋葬表情古怪,不动声色让野月季分开一片花瓣。
清透的粉白色缓缓落下,眼前瞬间红光大众,熊熊燃烧的恐怖火海裹着热浪汹涌袭来。
殷臣就站在这滚烫的火海里。
他穿着帝国军官专供的白金衬衫,布料挺拔而服帖,裁剪极其贴合身材线条,染了些泥泞血色与植物汁水,更凸显出流畅紧实的肌理轮廓。他胸口左侧纹着军团特有标识——低调而华丽的鎏金荆棘。
鎏金丝线材质很特殊,可以防御意外的心脏中弹,在烈火映衬中,也愈发显得熠熠生辉、坚不可摧。
他神色闲散,姿态漫不经心,懒洋洋地拎着刀跨过火堆,随意拨弄着靴下焦黑的枝条残骸,将苟延残喘的细小虫卵,逐个碾死。
宋葬盯了他几秒,发现后颈越来越热,甚至细细密密地蔓延至脊背后方……赶紧强迫自己停住思绪,朝殷臣招招手。
“过来过来,走啦。剩下的小花能自己解决。”
“小花?”
殷臣似笑非笑地复述一遍,没再说什么,收了刀,踩着同样主动垂下的翠绿萼片,快步踏入花蕊腔室。
花瓣很快缓缓闭合,庇护着两人稳稳当当地离开矿洞。
野月季比他们想象中更为聪明,并没有继续破坏已经成型的矿洞结构,而是伸长枝条,顺着先前坍塌的电梯井,将他们迅速送到地表之上。
当腔室再次打开,外界的夜色已然浓沉如水。
月光皎白,丝毫没有惊扰宋葬,却如鬼魅般恶意满满地盯上了殷臣,陡然散发出诡谲灼热的高温。
就像残忍屠戮那两名士兵一样,月亮在明目张胆地针对殷臣,也试图如法炮制,将他折磨杀害。因为殷臣知晓了太多不该懂的矿井隐秘。
但这不曾起到任何效果,殷臣的皮囊不溶于火。他莫名其妙看了眼天边弦月,毫发无伤。
野月季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赶紧抖了抖蕊中花粉,如星光细雨洒落在两人头顶,视觉效果非常梦幻。
来自月亮的恶意,瞬间消失。
“拜拜,谢谢你啦。”宋葬牵着殷臣的手,笑眯眯朝野月季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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