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医生在旁看着却一言不发,显然对殷臣这样“尊师重道”的好学生行为很是赞同。
“身体没有大问题,脖子的淤青擦个药膏,明天就能好。”看着扫描舱屏幕上一片绿色的数据,老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是把脉。
老医生右手并起二指,轻缓落在宋葬手腕上,随后是久久的沉默不语。
宋葬咬着唇,避开殷臣似笑非笑的视线。他总觉得殷臣能看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没错,中医把脉这事儿还是会让宋葬有点紧张感的。
虽然他喜欢顶着这幅孱弱苍白的小可怜样,但实际上,宋葬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
他气血向来非常旺盛,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大雪天与身姿矫健的狗狗赛跑,每次都会让小白累得瘫软在地……
结果一把脉,老中医的脸色又不太好了。
“哎呀,所长,您可不能仗着年轻就事事拼命啊。”
宋葬:“……啊?”
“熬夜太多,思虑过重。扫描舱看不出来,您的脉象我可是摸得一清二楚。以后收容诡物,您别再亲自上阵了!”
老医生长吁短叹地收回手,转头“啪啪”敲键盘打字,开好一份精细的口服药方,亲自交到殷臣手上。
在宋葬迷迷瞪瞪离开前,老医生还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万事还有异能队的姑娘小伙们,实在不行,您让殷助理多帮帮忙。”
“好的,我懂。”宋葬强撑出笑脸。
他不太明白,通过把脉就能断定一个人思虑过重,到底是什么原理。
这段时间他明明就过得很充实,每天都在吃喝玩乐,睡觉前还能和小白聊会儿天,甚至有种尸体回暖的淡淡温馨感。
但老中医眼里的担忧是如此真实,宋葬也就不多辩解了。
他发现,对于【所长】这一角色的存在,收容所的工作人员们似乎都很在意、也很看重。
或许是因为这个骗子在博士期间发表的论文,确确实实拯救了无数条生命吧。
从医务室回去的路上,殷臣终于不再坚持把宋葬抱在怀里。
他们一路走,一路听到了研究员们关于男厕诡物的各种激烈讨论。
“听说是二组正在追踪的B级诡物,叫火渴。谁也没想到它居然能偷偷跑进咱们所里,真他妈吓人。”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能够避开常规设备检测的诡物又多了一种……助教组的都过来记笔记,下周501课堂小测,我们要给学生出几道关于火渴的新题目。”
“还好所长没事,不愧是所长!如果换成我肯定当场吓晕了,绝对支撑不到火警响的时候。”
宋葬歪了歪头,津津有味想继续偷听,却被殷臣按着肩膀推进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不知道宁焰刚才去了哪里。
殷臣反手关上门,慢条斯理继续补充着宋葬想要知道的信息。
“这只诡物,源于一名火灾受害者。他用保温杯里的罗汉果茶打湿毛巾,试图逃生,但走错了道。
“在火势最大的时候,他手里的毛巾早已被高温烤干。走投无路之际,他听见男厕里传来洗手池的流水声。
“他干渴交加,拼命想进去喝一口水,却没想到,躲在厕所里的幸存者故意将门反锁,说什么也不肯打开……
“消防员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他扒着大门把手、活活被烤死在门外的干枯尸体。”
这是一例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的人为命案。而殷臣面无表情,不带丝毫多余情绪地耐心讲给他听。
宋葬忍不住悄悄瞄了殷臣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只好装作不记得他先前莫名其妙掐人的神经病行为。
“原来如此。”坐回自己柔软的大椅子上,宋葬干巴巴应道。
“根据过往案例表明,火渴不会随意伤人,除非达成非常苛刻的特定攻击条件。我们目前只知道,如果火渴就在附近,绝对不能在大门紧锁的厕所里,打开水龙头。”
说到这里,殷臣的语调忽然又有些意味深长:“至于剩下的触发条件,二组研究员表示,他们暂时未曾得出完善的结论。”
所以在明面上,其实还没有研究员可以100%确认这只诡物的行动规则?
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就值得细细品味了。
“所以,老师,您在厕所里都做了什么?”
殷臣不急不缓拉来一张转椅,坐在宋葬的椅子旁边。
紧接着,他从白大褂领口掏出一副银丝眼镜,慢慢戴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宋葬僵了僵。
其实他一直在不动声色挪着椅子,想稍微拉远些距离。结果殷臣明目张胆地再次贴过来,让他方才的小动作全都变成无用功。
两人的白色衣摆紧靠在一起,呼吸近距离交缠着,偏偏殷臣还摆出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调查态度,宋葬没有任何理由再将他推远。
“我,我只是想洗手。然后把保温杯放在洗手台上……”宋葬嗓音微颤,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身上奇怪的压迫感。
殷臣眯眼:“喝了吗?”
“喝了好多口。”
“是我给您泡的罗汉果茶?”
“是的,”宋葬脸色隐隐泛白,随即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殷臣,有人故意害我!这杯罗汉果茶才是关键,它肯定以某种方式触发了火渴的攻击规则。”
“是吗?所以是我要害您?我亲手递给您一杯热茶,让您被诡物杀死,经过收容所调查,最后证据确凿,以杀人凶手的名义逮捕我,是吗?”
殷臣的语气再一次变得嘲弄起来。
他冷笑着,摆明了故意在讽刺。
不是他就不是他嘛,摆出这幅极不友善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
没错,殷臣是他备受打压的学生。没错,他们的角色关系在私底下很可能水火不容。
或许玩家的扮演任务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而殷臣的任务就是将所长一职取而代之,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殷臣也不至于动不动就嘲讽他,还偷摸着掐他的腰吧?
“我也没说是你……”宋葬实在想不通,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见宋葬露出浑然天成的无辜表情,殷臣沉默片刻,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
这保温杯的外形,竟与在厕所里爆开的杯子一模一样。
没等宋葬开口,殷臣将杯子晃了晃,内里传来沉甸甸的水声。
随后他眼神冰凉地将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砰——”
双层内胆的不锈钢保温杯,陡然摔得四分五裂,淡淡的普洱茶香随着雾气蒸腾。
办公室里水花四溢,两人的白大褂上都沾染了棕红颜色。
“啊,好烫……”宋葬连忙弱弱发出一声惊呼。
“你烫个……”
殷臣阴森森地说到一半,动作却忽然顿住。
因为宋葬扯着他衣摆小声说:“殷臣,快去冲凉水,会受伤。”
他微红的眸子里雾蒙蒙,看起来格外焦急。
好像真被欺负了似的。
“你就玩上瘾了是吧?”殷臣无法与他对视太久,扭开头语气凶恶地质问。
宋葬心里一紧,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黑眸睁得圆圆的,眼神茫然。
他好像能感觉到,殷臣正在暗地里咬牙切齿。
还好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快速的脚步声。
宋葬不自在地松开手,想把椅子挪远点,结果殷臣竟然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带。
这是什么意思,殷臣想要猝不及防试探自己的真正实力?
他才不会中计。
宋葬软着身子就势倒下,被拽得稀里糊涂就趴在了殷臣身上。
“所长,您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宁焰破门而入,急匆匆道:“我听见办公室里有声……”
话说到一半,他声音被倏然掐断,猛地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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