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澹台莲州说:“太子,请让我先休息两日,外出一趟再回来行吗?”
澹台莲州问都不问就答应下来。
韩阳羽自个儿解释说:“在您这儿白吃白喝,还给我发工钱,人间的钱我也用不怎么上,我想拿去赠给之前救我的那位大娘。”
于是,韩阳羽又有了一个每天给田地施法浇水的工作,只需要浇一半,另一半则还是用灌溉的方法。
作为交换,澹台莲州给了他一个据说能够修复经脉的法子。
他在田地里被人夸了一圈,回到住处。
同屋的士兵见到他回来,先是错愕,接着是惊喜,然后笑逐颜开:“你回来了啊?我们还以为你是去找太子告辞,再也不回来了呢。”
“对,他还骂你不厚道,要走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你如果要走,总得和我们说一句,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仙人跟凡人能交朋友吗?”
韩阳羽说:“我也不算什么仙人……”
士兵答:“怎么不算?你能一个人用仙法把那么重的圆木举起来?还会点火,怎么不算是仙人呢?”
韩阳羽嘀咕:“你们几个人一起抬也能把圆木抬起来,用了打火石,也能点起火,我这点小伎俩,不足为道吧。”
士兵纷纷恭维他:“那也很厉害呀!以后等我老了,还能跟我子孙说,我遇见过一个落难的仙人。哈哈哈。”
韩阳羽本来故意板着脸,听到这儿,到底也忍不住笑起来:“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一定会跟你们说的。
“我今天去找太子,是得了一个新差事。”
“什么差事?”
“给田地浇水,要施展法术,化出一片云来。”
“哇……”
大家惊叹起来。
韩阳羽想起澹台莲州与他说的话——
“若是以剑术来入道不再可行了,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别的路呢?”
说得不无道理。
-
韩阳羽上任,做了个小小“降水官”。
尤其是天晴的时候,许多人会来看他施展降雨诀,因为经常会有彩虹,大家百看不厌。
这日。
天边飘来一片熟悉的紫云。
他施雨到一半,吓得赶紧要躲起来。
结果众人围住跟上来,喋喋地问:“怎么不继续施雨了?发生了什么?你累了吗?没吃饭?”
一串人跟着他,怎么可能不被岑云谏发现。
他停下脚步,那辆紫云车正停在前方,冰雕一般的仙君自车上下来。
军营的人们这才发现又来了位仙人。
是那位与太子相识、在太子面前总摆张臭脸、对太子一点都不恭敬的仙人。
尽管仙人瞧不起凡人就像是世间一件公认的真理,但是澹台莲州身边的人,大多对仙人毫无敬意。
尤其是上回太子过生日,大伙都开开心心的,这位仙人不告而来不说,全程给脸色,最后疑似还跟太子吵了一架。
具体吵什么他们不知道,只是有人听见他似乎对太子出言不逊。
韩阳羽发现,这些个对他热情满面的人们在见到仙君的时候反而变了脸,这让他十分之心惊胆战。
后来他问了一嘴为什么,杨老将军说:“他有通天的本事又怎样。我知道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我不怕死,所以无所谓。而且也没用来救我,为何要我敬着他?”
谁都能猜到岑云谏来这里的目的。
杨老将军直接支使了个人说:“去禀告太子殿下。”
然后杨老将军不卑不亢地上前,微笑着说:“仙君,太子这就过来,请稍等片刻。”
岑云谏冷冷地瞥了韩阳羽一眼,自他身边走过,对杨老将军颔首致意,在一张粗陋的椅子上坐下,饮一杯茶。
一时间无人说话。
岑云谏对韩阳羽说:“继续施雨吧。
“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有异心。”
澹台莲州就在附近,不多时便赶过来了,在岑云谏对面落座,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岑云谏也若无其事:“我不能来吗?”
上次脸丢得够大。
虽喝了酒,但岑云谏记得一清二楚。
澹台莲州笑了一笑,说:“这不是上回你我不欢而散吗?我看你拂袖而去,还以为没有个十年八年,不会再见面了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岑云谏想:他都可以避而不谈了,澹台莲州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温柔解语了,怎么那么柔中带刺呢?
岑云谏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看你在种地,想起你先前在昆仑种地,还留了不少种子。这些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没用,不如送来还给你。”
澹台莲州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种地?”
第76章
午后的日光暖煦,在屋里谈事不如在室外。
桌子就摆在田边,一棵古书下,树影倾斜,将桌子一分为二,澹台莲州坐在洒满光的那一边,被晒了一会儿,脸颊红润不少,看上去白里透红,气色极好,眼角眉梢也没有愁苦的痕迹。
其实烦心事还是很多的,譬如感觉钱总不够用,譬如他想搞的医舍还没有头绪,譬如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在过冬前攒造好足够的地窝供洛城的穷人。
只是不至于让他焦虑不安,埋头去做就是了。
澹台莲州不是没发现偶尔会有一只蝴蝶停在旁边。
大冬天,突然冒出只蝴蝶,傻子就知道不对劲。
上回阿尚还咋咋呼呼地跟他说了,看到有漂亮的蝴蝶,但是没扑到,下回一定扑到,拿来送给王兄。
澹台莲州一听就乐了,让他不用再抓了。
阿尚问为什么。
澹台莲州心想,那是昆仑的信蝶,灵力的幻化,能抓到吗?
一定是仙君的手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仙君本人在看,兴许是别的弟子在代管也说不定。
澹台莲州不介意被昆仑密切关注着,一来他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二来倘若人间有什么他们普通人应付不来的事,想必昆仑也会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昭国每年会进献供奉给昆仑,本来就是应该他们做的,受之无愧。
“你怎么知道我在种地?”
此话一问出口,就把岑云谏给问住了。
澹台莲州见岑云谏这一副老模样,立即明白过来自己问中了。
澹台莲州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真是岑云谏本人在监察啊?
岑云谏无法放下自尊,坦率承认,又无法违背真相,撒谎否认。
他喝了一碗茶,像是把尴尬给咽入肚中,神情审慎,言语则不失搪塞之意:“我偶尔会了解一下你在做什么,你每日热火朝天,阵仗那么大,并不难知晓。”
澹台莲州并不戳穿他,甚至还客气地给他倒上一碗茶:“劳烦仙君了。”
岑云谏问:“你缺粮种,怎么不来问我呢?你先前留在昆仑的粮种是忘了吗?”
澹台莲州踟蹰了下,还是如实相告,尽管并非有意,但还是刺了岑云谏一下:“没有忘,偶尔也想到过。但是,上次你不是很生气吗?我哪还敢去惹你。我想,求不来的,不如不求。”
即便在远处看他们俩的人都感受出来岑云谏的心情不悦起来,尽管太子并无畏惧之色,但还是让众人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随时四面无壁,然而有风,风一吹,声音都散了,并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岑云谏伸手去拿茶碗,还没拿到,就被澹台莲州收了回去。
岑云谏问:“你这是做什么?”
澹台莲州护着杯子,说:“怕你又把杯子捏碎了。上回你捏碎好几个。因为是招待你用的,用的都是名贵的茶杯,很贵的,工匠要花大半年才能做出一个来。”
岑云谏悻悻的收回手,又觉得手背仿似有一丝被灼伤的幻觉,在方才澹台莲州无意中擦碰到的地方。
岑云谏说:“不过两个杯子而已,我赔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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