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17)
挂断电话,手指从纱窗里抽出,毛非转身看庄强还捧着他的画看得入迷,他走过去,一边翻抽屉找透明胶一边问:“好看吗?就是它引发出来这么一长串惨案。”
庄强喃喃:“好看。”
透明胶找到了,再拿一把美工刀,毛非又回到窗边,切了十二条胶带粘在窗沿备用,横三竖三,里外双面,严严实实将小/洞密封起来。
贴好收工,毛非转头对着镜子瞧自己,瞧见了一张花痴脸,嘴巴抿着鼓着,眼里藏不住雀跃。
去伯温,身子好像还没有恢复好,能受得住么?
是不是要先说好,只做一次,还要温柔一点,毕竟今晚还得回来写检讨,不能再夜不归宿了。
等等!毛非揉揉脸。
真刺激,约炮约到了老师,掉马当天不仅没有划清界限,反而趁热再来一发?
靠,这么想想就更刺激了。
毛非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镇静,他那条“我们得严肃谈一谈”的短信不是空话,是真的要谈一谈。
庄强终于欣赏完,由衷道:“我稍微对你有点改观了毛非,平时看你大大咧咧不学无术,原来你还有会画画这么心思细腻的技能。”
满心怀春被这一通话泼了个半凉,毛非炸道:“我怎么不学无术了!”
庄强把画给他重新装回到画包里:“走,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去!你自己去!”
“走,一起去。”
毛非确认自己还是好烦他,正要再怼上一句,手机短信跳出来一声响。
庄周:把书带着,落下两堂课,给你补补。
满心怀春被这一条短信彻底泼了凉...去伯温,补课?
毛非:我不学无术,我不想补。
庄周:要补。
此条消息似乎是以老师的口吻发出,毛非认怂地服从,顺带把脑袋里乌乌泱泱的黄色废料收一收,他看着庄强拿饭卡出门,等了约摸半分钟,耐心耗尽,捏着《西方经济学》迫不及待地出动了。
夜色隆重,学校后门口的昏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很暖和,毛非坐在副驾里松围巾,他跑来的,跑得刘海儿掀起,脖子上也泌出薄薄汗湿。
庄周把温度调高,把空调风调小,又叫他昵称:“非非。”
毛非咽下一口,润润被寒风吹涩的嗓子,然后躲开摸过来的咸猪手:“我有话先说。”
庄周勾唇笑,唇角那么弯,笑得那么好看。
毛非有点犯花痴,那只被躲开的手没有收回去,抚到了他乱翘的发梢上。
庄周问:“什么话?”
“就是,出了校门之后,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就自动消除,我们只是酒吧里遇见的那什么。”
庄周装听不懂:“那什么?”
毛非识破他:“嗯,就那什么。”
庄周没吭声,倾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毛非嘟囔:“我自己会系。”
唇就被啄了一口。
比在小储物室里的吻还要轻、还要快。
庄周依旧笑得那么好看,他说:“听你的。”
车子驶离学校,拐几个弯儿,汇入车水马龙的长街。
车厢里安静,只有导航的机械女声在指路。
毛非心猿意马看够了街景,转过头看向庄周:“你说你来出差帮朋友一点忙,就是来帮宋老师代课?”
庄周看他一眼,又看回前方,眼里的笑意似乎从未消失过:“嗯,半学期,如果他顺利的话,可能会提前回来。”
“那天,我先看到你进MOMO,接着就看到宋老师,吓得我当晚换了装才敢上台去唱。”毛非回忆道,“小裴哥说,你去吧台看我了的,是吗?”
庄周偏不答重点,反问:“为什么害怕?你是酒吧驻唱?”
“随便唱唱,周二周四和周末去,正好可以赚点零花钱。”
“是学校不让驻唱么?”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这么严格吧,”毛非猜测道,“但是酒吧听起来不是学生该去的地方,所以除了我两个室友外,再没别人知道我驻唱。”
庄周心想,真的要请宋语松再喝一杯,这么大的缘分少不了他的无心牵线。
“我是去吧台看你了。”
毛非的心都提起来了。
“你唱歌很好听,是我寻找了很久的声音。”
毛非的心颤一颤抖一抖,寻找了好久的声音?是一见钟情?还是替身梗?替的不是身而是声音?
心还疑惑,又听见反问:“你喜欢朱铭?”
毛非立马炸毛:“没有!”
前方堵车了,导航里一长条深红色。
庄周伸手过来牵住他,指尖相蹭着把玩儿,他说:“至少寒假半个月里是喜欢的。”
毛非悻悻然,手指弯曲又伸直,一下一下划拉在庄周的手心里。
“是吧,但是我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一变坏,我就不喜欢了,不然我肯定不忍心看他着急,把他逼成这样子。”毛非回想在办公室的画面,“他挺惨的,他肯定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我也没想到。”
庄周说:“是他自食其果。”
“是,但是...”毛非想起夏肖骁的宿舍投毒阴谋论,眼睛一眯,“但他要是就此黑化,认定就是我把他害得好惨,他会不会来报复我?”
庄周眼睛也一眯。
毛非不划拉手心了,他定住了,他在疯狂地幻想:“真来宿舍投毒吗?还是拦路绑架?或者在校内网上散播我性别男爱好男?”
车流缓缓前行,庄周也被牵走了思路。
“我平平无奇一介草民,唯二的把柄就是驻唱和gay,驻唱也不一定是校规严禁的,至于gay...”毛非说着说着就朝庄周看去,顿了顿,“哦,唯三,还有第三点,我约炮约到了自己的代课老师。”
庄周被惹得轻笑,说:“这点是应该需要担心,但也不必担心。”
这就是今晚毛非要严肃谈一谈的话题。
他抽回手,扭过身子面对庄周:“我们,以后怎么办?”
庄周问:“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按照你原本的想法,是怎么办?”
“大概...大概会在周末给你发短信吧。”
说完就倍感窒息,毛非强忍着难为情,追问:“你呢?”
街上的斑驳流光透进车里,毛非期待一个被牵挂的答案。
“我会等你,也会去MOMO,如果找不到你了,就开三瓶拉菲问老板要你的电话。”
毛非憋了几秒,没憋住,傻乐起来:“你就这么喜欢做冤大头吗?”
“然后再开三瓶拉菲问你的地址,我觉得吧台老板肯定会把你出卖给我的。”
毛非笑出声,一把抓到庄周胳膊上,又意识到他在开车,可不能瞎胡闹,于是又放开手,还在咯咯咯地傻笑,说:“我从来没被人这么惦记过,我好可怜啊,第一个这么惦记我的竟然是我的一夜情对象。”
庄周也笑起来,捉过他的手团在手心里又揉又捏:“以前有过男朋友么?”
“有啊,但是图新鲜吧,短的一个月,长的小半年,人家是三年模拟五年高考,我是三年高中五个男友,他们还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后来我就比较绝望,甚至想直了算了,当什么gay啊这么糟心。”
庄周噙笑听他吧啦吧啦,并且真情实意地感叹:“高中三年,五个。”
毛非也挺不好意思的:“好奇嘛。”
又问:“你呢?你都二十七了,肯定谈过的吧?”
庄周“嗯”道:“一个,大二在一起,研二快毕业的时候分了。”
语气平淡,和毛非嗷呜呜的倒豆子一比,更是平淡得过分。
毛非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更何况,他突然醒悟过来,炮友之间不需要对彼此知道太多吧?
做过别人男友,没做过别人炮友,生疏。
车流终于驶出拥堵路段,毛非也扭回身子坐正,放庄周好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