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床收拾公寓,打算接猫过来,但隔壁一直静悄悄的,他等到傍晚才去敲门。
过了很久,门内响起脚步声,房门打开,严琛一身居家服靠在玄关边柜上,头发很凌乱,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打扰了,”安奕说,“我来接球球,搬东西。”
严琛鼻音有点重,“这么急着搬么,我这边屋子空,也封了窗,你可以天天过来喂它。”
“不方便。”
安奕进了房间,严琛陪他一起把猫罐头、猫砂等东西从柜子里往外搬。
空间本足够宽敞,但两个成年男人站到一块,就显得逼仄拥挤。
严琛灼热的气息烘得安奕全身汗毛竖了起来,耳廓也染了绯色。安奕把一箱未开封的猫罐头拖出柜子,说:“你出去吧,我自己就行。”
“这么多,你自己要搬到什么时候。”
严琛去接他手里的箱子,不经意间在箱底碰到了安奕的手。
安奕胸口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他蹙起眉,忽然抬起手用手背飞快地碰了下严琛的额头。
烫手。
“烧多久了?”安奕问,“吃药了没有?”
严琛还在因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怔神,看见安奕眼底的愠色,他才缓缓摇头,“还没有。”
安奕看到柜子里的泡面箱已经空了,他又问严琛:“饭呢?”
严琛再次摇摇头。
安奕心头率先涌起一阵担忧——这是爱了严琛五年,至今仍然无法改掉的惯性反应,但随即他又用刻薄掩盖这丝可悲的、不该存在的忧心,他红着脸低斥:“你整天都在干什么!这么大人了,生病了还不知道吃药和吃饭。最起码的自理能力都没有,我劝你趁早回家做你的大少爷!”
他一向温柔和煦,训斥人的眼神、语气,都是无奈多过气恼。
严琛听得一颗心酸胀充盈,甚至想让安奕多教训他几句。
但安奕不再多说一个字。他执意把严琛推到一边,一个人低头沉默不语地收拾东西,边搬边列清单,最后根据网络定价计算出总数,交给严琛。
“核对一下,”安奕说,“没问题的话,我转账给你。”
严琛拿着清单,爬满血丝的眼底开始冒酸水,“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
“算清楚点好,”安奕低声说,“谁也别亏欠谁。”
严琛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疼,他深吸口气,红眼看着安奕,“那好,把微信加上,你转给我。”
“……不用,你把收款码打开。”
“没有那东西,”严琛用力看着他,“加微信。”
安奕说什么都不愿意,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安奕抱起猫,一声不吭地走了。
严琛头晕胸闷,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着脸踢了一脚凳子腿。
他回到卧室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片刻后又坐起来,捞过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继续涩着双眼写他的可研报告。
稍晚时候,房门被敲响,严琛嗖一下扔了电脑往客厅走,结果拧开房门,外面站着的不是安奕,是外卖员。
严琛皱眉,他没点外卖,但订单上的房门号确实是1202。
包装袋里有他爱喝的芙蓉粥,两道清淡的家常小菜和蔬菜饼,另外一个单独的塑料小袋子里放着一盒退烧药。
严琛看到订单的备注上写着:香菇过敏,粥里不要放香菇。
他揭开碗盖,细腻软糯的粥里果然见不到半粒香菇碎。
严琛撑在桌边,沉默喝完整碗粥。放下碗时,盈着水汽的眼睛变得比之前更红。
退烧后,严琛没多休息,连肝几天把初步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写了出来。
他争分夺秒,飞去厦川和粤港,利用自己在娱乐圈的关系,陆续约见了几名文化公司、投资公司、拍卖行还有艺术院校的负责人。
只有尽快把这个项目启动推进,他才有底气站在安奕面前,去和谢南沧竞争。他想带着他打造的平台,给安奕一片可以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
严琛风风火火,拉开的铺面极大,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严家老宅。
“胡闹,”严经纬都快被这个小儿子气冒烟了,“老大你赶紧把他叫回来,少在外面给我惹事。”
严珩手里拿着好友转交给他的艺术银行可研报告,客观评价道:“其实项目不错,依托政府和文化机构,好好经营能给严氏的品牌形象增彩不少。”
严经纬不买账:“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下半身比脑袋还热,能成什么事。”
“再热也超不过40度。”严瑾轻嗤,换来她老爸的一记白眼。
严瑾不以为意,一边玩手机一边慢悠悠地说:“几千万而已,让他折腾去呗,搞砸了顶多让我哥给他擦屁股。”
严珩:“……”
讨论来去,最后两个小辈快要磨破嘴皮子,才终于让严经纬暂时打消了绑严琛回家的念头。
严琛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每天周旋于各种会议、谈判与宴会,融资立项组建团队。
他像一台拧紧发条的机器,被越积越厚的文件、越来越紧的行程推着前行。而一旦神经稍有松懈,他就会被密不透风的想念挤压得胸闷难受。
实在撑不过去了,他就抽空回了趟津海。
严琛站在1201的门前,心如擂鼓。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了大半个月,那时他们为了加不加联系方式不欢而散,也不知道安奕还有没有在为这件事生气。
他敲响房门。
片刻后,门开了。
站在门后的却是个戴着眼镜、身穿家居服的中年女人。
“你找谁?”
严琛抬眼确认了眼门牌号,英挺的眉拧了起来:“你是谁?住这的安奕呢?”
“不认识,”女人说,“我上周搬过来的。”
严琛如遭雷击,手脚一片冰凉。
他僵硬地回到隔壁,看到玄关边柜上放了一把备用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表面字迹清隽有力,写着:合计4875元,这里一共5000,以后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严琛满眼不可置信,他去拿信封,冻得通红的手指却哆哆嗦嗦地拿不起来。
他恨恨地一手打在柜门上,整个人无力地靠过去,额头顶住冰凉的顶柜,肩膀轻颤着低下头。
紧接着又是两下捶打,他忽然歇斯底里地低吼了一声,随即再也撑不住般单膝跪下去,倚靠着鞋柜发出困兽般的低沉呜咽。
安奕带着猫直接跟谢南沧去了灵安。
严琛买的那些猫粮猫砂,堆满了整个后备箱,谢南沧不禁打趣:“你这邻居是打算做猫咖么?居然买这么多东西。”
安奕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抚摸着球球的后背,微眯起眼睛望向车窗外,秋日高悬在飞速倒退的林间,凝成一轮惨淡的白色光斑。
到家时,谢飞年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地晒太阳打瞌睡。
看见安奕抱着猫来,乐呵呵地逗了半天。
“爷爷,我把资格证考下来了。”
安奕汇报成绩,谢飞年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这张纸,不过听说他在津海高强度进修恶补了一个夏天的泥塑和速写,谢飞年当场让安奕给他用家里的陶土捏了只松鼠,形神兼备,确实进步了不少。
“不错不错,这个培训班没白上。”
谢飞年相当满意。
没人会不喜欢有天资还勤奋刻苦的徒弟。
“你回来的正好,”谢飞年笑呵呵地坐回摇椅上,“津海有个文化交流展来请我,想让我做尊观音瓷像拿去做展览,安安你就留下来给我打下手。”
安奕脸色立刻变得明媚:“真的可以吗?”
“这个骗你干嘛,”谢飞年闭着眼,把蒲扇搭在脸上挡住太阳光,“我这一辈子做的观音像不下几百尊了,该留给年轻人点机会。”
安奕兴奋之余又很快变得忐忑,“可我怕做不好。”
“打下手,又不是让你做全套,主要还是学习。”谢飞年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睡一觉,你和南沧把晚饭做了,就做上回那个糖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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