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内心的渴望,也忘记收敛干净。
安奕被他眼神的温度烫到,睫毛根有雪水从眼梢滑落。
他眨眨眼,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我没事,走吧。”
严琛松开了他,继续跟在他身边往前走。只是这次,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更近了一些。
墓园是室外停车场,车前挡风玻璃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白雪,严琛上车打开暖风,对安奕说:“等会儿就暖了。”
安奕点点头,他把安全带系好,看间旁边扶手箱边放了一个药盒。
“你不是和我说你胃疼好了吗?”
“好了,是以前吃的。”严琛不动声色,把药盒丢进扶手箱,他慢慢踩下油门,问:“回风嘉园吗?”
“嗯,”安奕看向车窗外,“走枫香路吧,那边车少。”
“好。”
严琛开出停车场,越野宽大的轮胎抓地力极强,车子安稳向前行驶。
他开得很慢,拐弯看后视镜时,目光在安奕脸上短暂流连,他握紧方向,说:“刚才听你说,打算年后搬回来。”
安奕收回视线,手指掩在围巾下勾着安全带,“离家近一点,念书也方便。”
“念书?”
“我通过了厦川大学的成人自考,现在在继续教育学院主修艺术教育和陶瓷艺术设计。”
严琛由衷为他高兴,“听章明说,明年想为你做个人展,他告诉你了吗?”
安奕点点头,“不冲突,我可以课余时间做作品,师父也支持我多念书。”只有肚子里装的墨水够多,才能走得长久。
“那真是太好了。”严琛说,各种意义上的好。
车子驶入枫香路,严琛打灯靠边停下。
“稍等,我马上回来。”
他开门下车,安奕目送他迈着长腿快步穿过马路,消失在视野中。
安奕勾着安全带,开始盯着车子中控台上摆着的那只黄金小猫发呆。
这应该是曾被他退还给严琛的那只小猫,胡须根根分明,眼睛圆睁,神气又不失可爱。
安奕伸手勾了勾猫咪的鼻尖,再次朝车外看去,没多久,他看见严琛端着两杯热饮横穿马路,回到车前拉开了车门。
“这杯给你,暖暖手。”严琛递给他一杯咖啡,“加糖加奶了,小心烫。”
“谢谢。”
安奕接过来,咖啡杯热度正好。
严琛侧身去拉安全带,安奕看见他黑色大衣上沾染的雪花在迅速融化。
安奕敛回视线,指尖微微摩挲着杯口,正放空时,一支含苞待放的香槟玫瑰出现在视野里。
他一愣,看向驾驶位的人。
严琛打灯变道,越野重新缓慢驶入主路。
“刚才正巧街边有个小朋友在卖花,”严琛目视前方,认真开车,“就当是恭喜你上大学的礼物吧。”
怕买一大束显得过于正式,他只能精心挑选折下一只最漂亮的花苞,再编造一个蹩脚的理由,假装随意地放进安奕怀里。
殊不知他的一切小心翼翼,都被安奕收进眼底。
安奕把花苞放到面前闻了闻,香味甜丝丝的,被车内的暖风一烘,熨帖心口窝的舒服。
“谢谢,我很喜欢。”
严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过了片刻,说:“喜欢就好。”
雪越下越大,回风嘉园的短短一段路,有好几辆车因为刹车处理不当追了尾,在路口开启碰碰车模式。
严琛车子开到目的地时,比正常耗时多出近四十分钟。
安奕默默喝完了一杯热咖啡。
严琛帮他解开安全带,想再说些什么可以把两人相处的时间拉得更长,但安奕已经拿着花下了车。
严琛降下车窗,暗暗深吸口气,做好再一次目送安奕走出自己视线的心理准备。
可这一次,安奕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冲他摆了摆手里的玫瑰花。
他听见安奕对他说:“路滑,注意安全。”
这一次,严琛很确定。
不是幻听。
但他因为这短短六个字,开始不受控地幻想和安奕柳暗花明的无数可能,即使他很清楚这么做只是在自欺欺人。
第58章 “我好像救不活它了”
严琛趴在方向盘上。
大雪很快在车身落了一层白,车内灰蒙蒙的暗下去,出风口送出的暖风将残留的玫瑰花香反复吹盈。
久违的心安,让他迟迟不愿离开。
不知不觉中,严琛闭上了眼,他似乎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有翻滚的海浪,寂静的雪山,还有无数的眼泪与嘶吼,嘈杂纷乱,最后又归于一个孤单瘦高的背影,渐行渐远。
严琛想叫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可嗓子沙哑着说不出话,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绞疼不已。
他抬脚想追,手脚却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他用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只剩泪水从眼角涌出。
脸颊冰冰凉凉的,带着一丝刺痛渗入皮肤,严琛费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
雪竟然下这么大了。
严琛抬手想捏捏酸胀的眉心,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紧接着他看见他大哥、大姐关切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上方,然后他听见齐文星吊着嗓门大喊“医生”。
医护人员立刻围过来给他做检查,严琛头晕得厉害,呼吸也不顺畅,过了几分钟他才弄明白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原因是在怠速的密闭车内一氧化碳中毒。
幸好车内加装了GPS,严瑾定时联系严琛没得到回应,立刻顺着定位系统找到了人,否则再晚来一会儿,严琛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现在检查下来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多吸点氧就可以恢复,严家人总算松了口气。
严珩拉过椅子坐在病床边,语重心长地说:“先不提你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他根本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你觉得他会心疼,还是认为你这个人很偏激很可怕,巴不得离你更远一点?”
严瑾抱着胳膊靠在一边,幽幽道:“下次想自杀换个环保点的方法,那辆大G改装过,排量太大。”
严珩无可奈何地瞪她一眼。
严瑾耸耸肩,她的耐心已经耗尽:“是男人就干脆一点,连命都能豁出去,为什么不敢去追?”
严珩不赞同:“感情不能蛮干。”
“不干怎么有感情?”严瑾翻了个白眼,“他俩这几年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咱俩多,这算什么?这么耗下去,再过个五年还是一样在原地踏步。”
“他们本来就不该再有交往。”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和齐悦分开几年试试呢。”
“……”
眼见两人要争论起来,齐文星忙一口一个“大哥”“大姐”,把两人哄去了病房外探讨。
严琛疲惫地闭上眼,喉咙干涩的像在吞刀片。
氧气面罩勒得他两颊发疼,他想把它摘掉,结果手刚摸到面罩,便被人力气极大地拍掉。
他睁眼,看见秦牧野捏着氧气面罩外沿,拉开一小段距离后,再弹指一松手,“啪”的一声面罩被弹力绳拉回重新罩住严琛的口鼻。
“现在拔氧气管还早了点,”秦牧野说,“六七十年后再说,我到时候亲自动手。”
“……我没想自杀。”严琛的声音被氧气面罩捂得发沉发闷,没有说服力。
秦牧野定定看着他。
严琛再次闭上眼:“这次是真的意外。”
秦牧野问:“那下次呢?”他说,“你下次进ICU计划什么时候?我要把行程空出来,给你奔丧。”
齐文星一回病房就听见这话,他“啧”了一声,“牧野,这种时候你适可而止啊。”
“我说的是实话,”秦牧野双臂环胸,和严瑾毒舌的做派如出一辙,“你葬礼的时候要通知小安哥吗?”
“牧野!”齐文星低斥,“怎么越说越来劲了!”
严琛却只是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看向秦牧野:“今天的事,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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