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野哼笑:“为什么不说?你最清楚他这个人有多心软,如果他知道你为了他寻死觅活的,说不准就答应跟你和好了。”
严琛声音大了些,还是那句话:“别告诉他。”
他不想给安奕任何思想负担,也不想安奕因善良被道德绑架而委屈妥协,更何况这次真的只是次意外,没必要让安奕知道。
秦牧野没答应好还是不好。
因而几天后,在和林誉明一起为安奕办的家常接风宴上,他三杯下肚,把严琛进医院这事抖搂出来时,一点思想负担也没有。
火锅咕嘟咕嘟滚沸了,辣油迸溅,安奕被烫得缩了下手。
安奕捏紧筷子,心口一下凉了半截。
他问:“很严重吗?”
“晚一个小时就肯定没救了,”秦牧野隔着火锅蒸腾的热气看向对面,“人是在你家小区外面找到的,人在车上睡觉昏迷了。”
安奕这下连呼吸都变得难过,脸色唰地变白了。
“这事和你没关系,”秦牧野说,“小安哥,我不劝你和他复合,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你自己决定。我告诉你这件事也只想说一句话,如果你决定不回头,就一点希望都不要给他,连朋友都不要做。”
林誉明问得更加直接:“你和他,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安奕想回答“是”,可话到嘴边,根本说不出口。
他现在很矛盾,脑子一片混乱。
他以为自己已经向前看了。
事业小有起色,学业上的缺憾也在填补,他住回了以前的房子,养了一只可爱健康的猫咪……生活比起从前的苦日子不知富足平静了多少倍,他在越来越好。
他的自我足够充盈,不会再无望地渴求另外一个人的关心与目光,来证明自我价值与意义。
他坚信,就算不谈恋爱,他也能过得很好。
可再度听到严琛的消息,安奕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靠时间拔除心尖的人,再见面,仍会被牵动心绪。自以为早已遗忘的有关对方的点点滴滴,于四目相接的那一秒便开始死灰复燃,暗潮翻涌。
就像潮汐追随月球,是本能,是规律。
安奕回到家,客厅茶几上的白瓷梅瓶里,香槟色的玫瑰已绽开花苞,露出层次渲染的温柔花心。
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手搭在茶几边沿,歪头枕着胳膊,看了很久的花。
他想起以前在津海和严琛做邻居的那段时间,他经常收到这样的一小束花。
每每在他把它们扔进垃圾桶后,严琛都会把花捡回家,插在瓶中精心养护,哪怕花瓣最后开败掉落,他也一直不愿丢掉。
这让安奕觉得严琛这个人很矛盾。
明明自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懂得呵护一束娇嫩玫瑰,收留一只流浪小猫?
可既然连花草都能养好,又为什么照顾不好自己,总进医院?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安奕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心弦一颤。
他坐直身体,刚想接起,电话却被对面匆匆挂断。
安奕等了五分钟,没再等来铃声,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方悬空很久,他按下了回拨键。
嘟嘟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了,但是没人说话。
安奕叫了两遍严琛的名字,对面在一阵悉悉窣窣的杂音过后,严琛沙哑的,带了一丝不敢置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奕?”
“……嗯,”安奕攥紧手机,“你找我?”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严琛拖长的声线微微发着抖,再次透过电波,传进安奕耳中:“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不停重复同样的话,就像从雪山出来的那天,他在病房里抱着安奕做单方面诀别的情景。
安奕每每想到那一晚,心里都会发涩发酸,难过不已。
他问严琛:“你好点了吗?”
严琛没回答,仍在自顾自地说“好想你”,安奕又问他:“你喝酒了吗?”
这次严琛说“喝了”。
安奕问他喝了多少,严琛答非所问地又开始说想他,不一会儿严琛的声音就飘远了,一阵杂音过后,他听见严琛好像在吐。
安奕拿着手机和钥匙,换鞋出门。
前几天的落雪已经化了一小半,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上澜山别墅的地址。中间他一直没有挂断电话,但对面安安静静的,始终没再有声音传过来。
安奕被这种寂静弄得心慌。
他催促司机师傅开快一点,澜山别墅的门禁系统仍能辨认他的信息,安奕让出租车直接开到了严琛家门口。
别墅灯火通明,矗立在夜色中,看起来温馨又孤独。
安奕按了按门铃,没人来应,他直接打开大门的电子锁,输入密码,门开了。
他跑进别墅,楼上楼下找了个遍,都没看见严琛的人影,但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找到了仍在通话中的手机。
安奕挂断电话,拿着手机走去旁边的起居室。
他从落地窗看到了同样亮着灯的阳光房,这是当初安雅走后,严琛为了哄他开心,特意在花园里劈出一片空地,加盖的玻璃房。
房间里大部分的植物都是安奕亲手栽种的。
细算起来,安奕离开这里快五年了。没想到五年过去,虽是冬天,入眼仍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
安奕推开玻璃房门,挂在头上的风铃发出一阵轻响。
风铃是他曾亲手挂上去的。
他还记得,当时严琛嫌弃这个风铃吵闹,样式又丑,过后偏偏又总爱恶趣味地把他按在门上,听风铃叮叮当当的被撞得响个不停。
安奕拨开两株天堂鸟的宽大叶片,绕过几盆茂盛的文竹往里走,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团蜷缩着的身影。
“严琛?”
安奕轻轻叫了他一声。
严琛抱膝靠坐在墙角,一动没动,头埋进臂弯里,呼吸有些粗重,像是在深夜呜咽的野兽。
他右手攥着左肘,左手伸出半截,悬在一株干枯了的君子兰幼苗上方。
安奕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把人叫醒,目光却倏然被严琛的那截儿手腕攫住。
——那里有道细长的、暗红色血痂,乍一看更像是一根红色细绳,系在腕间。
他低头细看,在君子兰枯萎的叶片上,又发现几滴已然干涸刺眼的血色。
一刹那,安奕的心跳都停止了。
浑身血液的温度,似乎也降到冰点。
“严琛……”
安奕白着脸,拽起严琛的手腕拉到近前。
他看到了另外一道更粗糙的伤疤,横亘于新伤的上方,因为时间过去很久,褪成了近乎皮肤的颜色,并不明显。
“这是什么……严琛?”安奕哽咽地叫他。
严琛在迷蒙中抬起眼来,看见安奕的一瞬,凌乱的黑发下,一双通红的眼睛立刻盈满泪光。
安奕红着眼圈,他问:“你在做什么?”
严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半晌才开口:“对不起。”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那盆枯萎的君子兰上,半张脸埋进臂弯更深处,声音闷闷地说:“我好像救不活它了。”作者有话说:狗血吧狗血哈还有狗血呢为什么这么狗血受不了!冬天别开空调在车上睡觉!还有明天休息不更新!
第59章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这株君子兰,自安奕离开后就一直半死不活的,今年春天换盆时伤了根,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严琛从雪山回来没多久,花苗就彻底枯萎了。
但严琛每天都来给它浇点水。
幻想能在哪天看见它重新焕发生机,抽芽开花。
“想浇花,为什么要划伤自己?”安奕摸到严琛滚烫的掌心,他问:“你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严琛答不上来。
他只是不停地道歉,为没能照顾好这株花苗,又不单单为它。
安奕又问他可以自己站起来吗,严琛还是不答。安奕把他扶起来,下一秒就被严琛张手抱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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