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远超藏品本身的价值,会场不禁又是一阵哗然。安奕按住谢南沧的臂弯, 恳求道:“让给他吧,别再竞价了。”
谢南沧面色不豫道:“他又在纠缠你?”
安奕摇头,强忍着没有再回头。
台上拍卖师洪亮的嗓音已叫价三次,最后一锤定音,落给严琛。
在一众买家惊诧的注视中,严琛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前排并肩而坐的亲密身影,沉肃着一张脸,抬脚离开。
安奕本做好在后台要跟他碰面的准备,但等拍卖结束,他被告知买家已经付完款,将少女白瓷像带走了。
《雅》是本站巡回展拍出价格最高的作品,不少人慕名想看一眼瓷像,但买家选择不继续展出,又让它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而安奕本人也因这场意料之外的竞价,成为业内一时间备受讨论与关注的新人。
很多瓷商、收藏家,都对这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充满好奇与期待。
这是压力,也是动力。
安奕回到灵安后,继续钻研瓷塑的同时,又和谢飞年学习瓷板画。
谢南沧追着他反复问了五六遍,严琛到底有没有再继续纠缠,安奕被问得哭笑不得:“真没有。”
谢南沧不太相信,安奕是个宁愿自己忍气吞声也不愿意给别人惹麻烦的人。
“真没骗你,”安奕如实说,“上次拍卖应该就是个巧合,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
“……好吧,”谢南沧叮嘱,“如果他再来找你,一定告诉我,我肯定帮你。”
安奕忍俊不禁,“遵命,谢大哥。”
六月入夏后,又到一年生日。
安奕站在30岁的门槛,回眸遥望他颠沛奔波的前十年,看29岁支离破碎的自己在迷茫与孤独中挣扎绝望,仿佛陌生得像在看另一个人的经历。
那些曾迈不过去的坎儿,趟不过去的河流,如今再看,苦难依旧是苦难,但已不足够悲苦到能将他再次逼到天台上、桅杆边。
“Happy Birthday——”
谢南沧捧着一个生日蛋糕,来到前院,放在正在调釉水的安奕面前。
安奕穿着件五颜六色的旧围裙,脸蛋蹭着灰土和颜料,在燃烧的蜡烛前,闭眼许愿新的一年能有长足进步,更上一层楼。
谢飞年这次不作指挥,而是亲自下厨,给他的宝贝徒弟烧了条红烧鲤鱼。
安奕吃得想哭,他想自己的爸妈外公,想和妹妹一起承欢膝下。
人一旦情绪上头,喝酒就容易醉,饭后谢南沧想抱他去楼上休息,但安奕摇头不要,红着眼要回家找妈妈,找小雅,还要他的球球。
谢南沧无奈,一边哄他一边带他往隔壁去。
结果与靠在安奕家门口抽烟的男人撞个正着。
“你来做什么。”
谢南沧语气不善,但严琛只是紧紧盯着靠在他怀里醉眼迷蒙的人,一言不发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安奕用力眨了下眼,短暂恢复清明的视野里出现严琛的脸,他呆了呆,随即拂开谢南沧的手,踉跄着朝严琛走去。
一步一步,像踩在严琛的心尖上。
严琛立刻大步迎上,把安奕的两只手臂紧握在掌心。
安奕再次挣开手上的禁锢,反抓住严琛的手腕,拽着人往自己家里走。
谢南沧在身后不赞同地叫了他一声,安奕没听见似的,带着严琛穿过小院,进门直接上楼。
谢南沧只能无奈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让严琛自己进门,他不放心。
安奕醉得厉害,上楼总是被台阶绊着。
严琛想抱他上去,被安奕狠狠推了一把。后背撞到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安奕红着脸,竖起一根手指冲严琛沉默地摇了摇,示意他不要碰自己,然后他又去牵严琛的手,固执地领他去了自己卧室。
打开灯,球球率先冲出来,在房内多出的陌生人脚边左闻右闻。
严琛低头看见又圆滚了一圈的小橘猫,心里很不是滋味。
手腕上的力气加大几分,他被安奕牵去床边,随后那股力量便消失了。
安奕再次对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动。
于是严琛站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安奕满意地收回手,转身弯腰时身形踉跄了一下,严琛及时托住他,才没磕到他的头。
安奕甩了下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他扶着床沿蹲下去,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
除夕收到的那个红色礼盒,连包装彩带和那张祝福卡片都被还原成了最初的模样,就像从没被打开过。
安奕把它拿出来,转而交到严琛手中。
严琛一下红了眼睛。
他强忍眼泪注视着安奕,声音轻得快要听不到:“为什么不要,不喜欢吗?”
安奕拍了拍那个礼盒,语速因喝醉而放得很慢,一字一字却异常清晰。
像把尖利的刀子。
“说好了,互不亏欠。”
第46章 “你跟安安去睡一晚”
谢南沧做好了要和严琛大打出手的准备。
然而严琛再也不见以前嚣张跋扈的气焰,他垂头站在安奕面前,像只俯首认错的狼犬,肩膀微微颤抖,希望主人可以伸手抚慰一下。
可安奕没动。
严琛最终沉默着,拿着那个精美的礼盒,转身下了楼,拎着他放在门口的生日蛋糕一起离开。
他深受打击,不知道自己还要如何做,才能修补两人间破碎的裂痕。
还是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挽回?
严琛颓丧了好几天,但项目组有一堆报告文件等他去看,他不能停下。
项目已进行到关键阶段,与相关部门、担保公司、院校还有银行等合作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严琛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每天同步进度,应酬交际。
大概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终于在经过整整一年的艰辛筹备后,冬至那天,艺术银行在津海终于进入试运行阶段。
艺术银行依托于两家大型文化投资公司、收藏品艺术评估中心而落成,与多家艺术院校和业内知名人士进行合作,主要经营艺术品信托、质押、授权等理财业务,也会直接购买、收藏具有投资潜力的艺术品,将其销售或租赁给各地公司、机构或者办事处,通过公共空间的展出进行当代艺术推广,使年轻一代的现代艺术家能够进一步被大众所熟知。
为了打响知名度,吸纳更多人才,艺术银行还专门设立了资助计划。
资助计划针对陶瓷、国画、书法、篆刻等现代新创作品,通过专家评选出前五名,艺术银行会划拨相应奖金,用以资助获奖人进行采风和购买材料等支出,创作出的作品则会被艺术银行用于投资收藏、租赁展出或销售拍卖。
此消息一发出,引来不少人的关注,网络报名的人数在第一天就远远超预期。
“不错啊严总,”齐文星吊儿郎当地把腿搭在办公桌上,手里翻着助理送来的报告,“刚试运行就拿下了地铁站这种大型公共空间的艺术投放权,有两把刷子。”
严琛头也不抬地说:“脚下去。”
齐文星“嘁”了一声,掐着嗓子故意说:“好冷漠哦你。”
他把报告扔到严琛手边,问:“今年过年还不回家吗?前几天我可是听见严叔跟我爸聊天,把你夸得都快夸出花来了。”
严琛低着头,没接话。
“你听见没,跟你说话呢。”齐文星随手丢他一支笔,“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他纳闷地走过去,凑近一看,不禁皱眉:“琛啊,你是变态吧。”
严琛手机上正在播放一段影片,画面里的人坐在院子里拉坯做陶,肥美的小胖橘懒洋洋地趴在他脚边,惬意极了。
以齐文星丰富的经验来看,这角度、这距离,十有八九是偷拍。
“你还没放弃呢?”齐文星纳罕道,“人家安老师都向前走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严琛面色沉静收起手机,翻开报告,直接翻到最后的资助计划报名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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