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连沛不会回来了,但十点过,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连沛已坐到了床边。
Alpha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手骨节凸起,神色恹恹。
阮愿猜想连沛和他父母又起了争执,放轻了脚步,屁股落到床的另一侧。
连沛看向他,眸子深邃如墨:“我心情不好。”
“嗯。”阮愿说,“看出来了。”
连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隐隐动怒:“你一天就知道吃,就知道看书,也不关心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阮愿不是不关心,而是在他的认知里,他即使知道了原因,也没有办法帮上忙。
但他还是顺着连沛的话问:“怎么了?”
连沛眉峰轻蹙:“他们想让我进海泽。”
海泽那么大的产业,不能没有继承人,连沛一天不进自家公司,旁系亲戚就会虎视眈眈地盯着里面的位置。
连沛不是草包,他是有能力的,也正因为有能力,想要证明自己不依靠父母,也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连沛在工作能力上很出色,但他的名气毕竟不能和连远山比,所以大多数人对连沛的认知还是连远山的儿子、海泽的大少爷,而这正是连沛的逆鳞。
阮愿理解,连沛在炒股和投资方面可谓天才,更上一个高度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进海泽,等于放弃自己打拼的一片天地,回到父母精心搭建的堡垒。别人会以为他所有的成就都是来自于他的出生。
大抵是因为羡慕,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阮愿想起他考上b市最好的大学时,阮家的人不允许他就读汽车工程以及管理之类的等等专业,他是在好几双眼睛的森·晚·注视下,被迫填了志愿。在他们的心里,阮愿作为一个Omega,是不能接触到天隽业务的。
阮愿干巴巴地问:“进海泽是不是能挣更多的钱?”
连沛沉下脸:“你一天就知道钱钱钱,俗不俗啊!工作就是为了钱吗!”
阮愿心脏一颤,指甲掐进掌心,没有说话。
他否认不了,他就是这样的俗人。
对于连沛来说,钱不过是一个数字,他享受这个数字膨胀带来的的成就感,而不是在乎这个数字究竟能换得多少东西。
可对他而言,他知道挣钱有多么不容易,对钱的向往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连沛拿起手机,飞速地动了动手指,然后“砰”地一下,把手机砸到了床上:“给你转了两百万,买你说点好听的。”
“他妈的我在他们那儿受了气,在你这儿还不能图个顺心,我养你做什么?”
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阮愿脸色惨白,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让他呼吸困难。
两百万,就买几句好听的。连沛这时候可真阔绰啊。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如此,他难过就是矫情。
两百万,按照他在图书馆上班的工资来算,得工作多少年呢?
是他运气好,才能占这个巨大的便宜。
阮愿,说话,听他的,哄他啊。
阮愿手指蜷缩,攥着床单,几次张开嘴,语言系统却好似已经崩溃。
连沛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一步步朝他逼近:“怎么?两百万不够吗?”
阮愿能闻到Alpha的信息素,很呛,很烈,可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被鬼压床一般,拼命地挣扎,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连沛按住他的后脑勺往下压:“嘴巴既然不会说,就做点别的。”
“这你总会了吧?”
第5章 禁止狗叫
一通发泄后,连沛的情绪渐渐平复。
阮愿头发凌乱,眼眶泛红,脸颊上还有两行泪渍,被欺负得很惨。
他冷静下来后,就有些后悔。从他留学回来起,连远山一直想要他进海泽,每次见面,翻来覆去的也总是那几句话。他不抗拒进海泽,但在他的计划里,那是再过两年的事了,现在他就想自己搞投资,哪怕在连远山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不配合,连远山也拿他没办法,只不过父子间少不了争执。
他本来习惯了,只是有点儿郁闷,那点儿郁闷在踏进家门起,就演变成了委屈,想要阮愿安慰。可分开这么几天,阮愿见了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过来抱他亲昵一下,而是坐到了床上离他最远的位置。知道了他心情不好,也不说点话来哄他高兴。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立马进海泽,但他觉得阮愿应该懂的。他想要在父母、家族的掌控之外,有自己可以呼吸的空间。他连沛就算不是连远山的儿子,也一样配拥有今天的一切。
他想要阮愿肯定他的价值,但阮愿心里只有钱。
他抱着阮愿,唇顺着的耳廓落在耳垂,轻轻地啃咬:“你说点好话要死啊。”
如果阮愿说点好话,他肯定就不会做得这么过分了。
阮愿左半边肩膀一片酥麻,他喉咙干涩,一开口,声音喑哑:“无论你是自己做金融投资,还是进海泽,都能做得很好,海泽虽然姓连,但不是每个姓连的人都能担得起大任,你可以,或许还能让海泽更强。”
“如果你对海泽的业务不感兴趣,继续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公司,未来别人也会通过另一种途径知道你的名字。”
“沛哥,你做什么选择都是对的。”
连沛喉结上下滑动,他把阮愿抱得更紧:“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
他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再喊一句来听听?”
“什么?”阮愿反应了一下,“沛哥?”
阮愿对连沛很少有称呼,最开始他跟着别人叫“连少”,连沛直接对他说“别这么叫我”。后来在床上连沛非得让他叫一句“哥哥”,阮愿应了,但下了床叫“哥哥”太黏糊,他就改成了“沛哥”。
他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假的,实际上他比连沛还大一岁,他才是哥哥。
但怎么叫全凭花了钱的做主,他哪有资格纠正。
连沛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阮愿余光能够瞥见Alpha唇角上扬。他不由得感慨连沛的喜怒无常。
抛却工作能力和床上的表现,连沛有时候就像个幼稚的小孩,吃不到糖就生气哭闹,用玩具逗一逗,又破涕而笑。
这一夜,阮愿睡得不是很踏实,大概是不小心把手掌放到了心脏的位置,不断地做梦,梦见记忆中用来罚站的屋子,没有一丝光亮,分不清时间的流逝,梦见他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翻,后面一直有人在追他,他拼命地朝前跑,却还是被摁倒,电击棍打在他的后背,有一个声音在说“让你不听话”……
“不要……”
“走开……”
“滚!”
他想要反抗,想要逃离,可四肢越来越重,最后摔倒在地。好疼森·晚·。
“阮愿!”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颊。阮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梦境,睁开了眼。
连沛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语速急促:“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阮愿视线总算对上了焦,在Alpha眸子里读到的担心让他茫然。
他脑子里一片杂乱,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恢复正常:“我说话了?”
“嗯,你说什么走开,还骂人了。”阮愿语气里的惊慌让他心里一紧。
阮愿:“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连沛愣了下,有些别扭地说道:“你知道就好。”
“离起床还有一个多小时,再睡会。”他补充道,“不准再做噩梦了。”
阮愿:“……”
做不做噩梦还是他能控制的吗?
“嗯。”阮愿闭上眼,却没有再睡着,梦境里的画面模糊,可记忆自动将它们变得真实而残忍。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忘了,有时候又被无情地拽入黑暗里,提醒着他过去的痛苦,嘲笑他畸形的人生。
等待天亮的时间格外漫长,闹钟响起的瞬间,他松了口气。
就算阮愿长相显小,但年龄也是奔着三十岁去了,昨天Alpha一身蛮力不知收敛,结果就是早晨起来,他的四肢都像被碾压过一般,酸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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