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酒酸甜可口,正好解了羊肉的腻味,倒有些意思。她将空杯朝景澜推了推,继续去吃烤羊肉。过一会回头来看,见杯中果然又被倒上了,便端起来喝了。如此反复,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杯,最后洛元秋将下巴拄在筷子上,双眼迷蒙、脸颊通红地看着景澜,慢慢道:“你”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醉倒在桌上。景澜手中的那杯酒自始自终从未添过,放下时尚有大半在。洛元秋大概真是醉了,呼吸沉沉地伏在桌上,紧闭着眼,不仅是脸,就连脖颈处的肌肤也染上绯色。
景澜手指轻轻碰了碰洛元秋的眉心,停留了片刻后便立即收回。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从袖中取出一面银光闪烁的法镜。
桌上趴着的人忽然说道:“我还没醉呢。”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4章
屋中烛火微动,景澜身形一滞,手指撩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指腹沿着鼻梁划至唇角,留恋般捏了捏,反倒是蹭了一手油,便将手中银镜取出放在酒壶边,取了帕子为她擦嘴,问道:“你没醉?”
洛元秋仍闭着眼,很不耐烦地躲避着帕子,撑着桌沿起身大声说道:“没有!”
景澜在心中默念,一、二、三……
洛元秋猛然出手,拽着她的袖角,眯着眼道:“你是不是不信?”
景澜缓声道:“怎么会?你说什么我都信。”
洛元秋扯着她靠近了些,像是在观察景澜的神情。景澜几乎能嗅到她呼吸间馥郁的酒香,感受到自她脸上透出的热度。虽未饮酒,但已然半醉。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那种极为专注的模样一如往昔,便情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
洛元秋任景澜在自己脸上动作,半晌才道:“好!”
她一把将景澜推开站起,一手捏着一根筷子,认真道:“这样罢,让我为你唱首歌,以酬谢意,如何?”
说着她不待景澜有所反应,双眸弯起,笑微微地开口唱道:“关关雎鸠,在河”
景澜当即丢了帕子,扑上去捂住她的嘴。
洛元秋淡然避开,毫无所觉地高声唱道:“在河之州”
那曲被她唱得七零八落,五音俱失,仿佛荒腔走板。不是书生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以求淑女,倒像是淑女化身为匪徒强抢去了那书生。偏生她嗓门清亮,吐字格外分明,才叫人更难以忍受。
景澜暗想怎么就忘了这事,从前洛元秋一醉便喜欢拉着柳缘歌要她弹琵琶伴唱。至于柳缘歌那手琵琶如何,当真是不提也罢。
两人这一唱一弹,堪称魔音入耳,惊飞鸟儿无数,就连玄清子也需得避上一避。但她二人从未察觉,反倒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洛元秋醉醺醺地与她躲了会,捏着筷子认真道:“怎么,你不喜欢这首?那我还会一首,名叫……名叫喜相逢,你觉得如何?”
景澜闻言手不由抖了抖,额头出了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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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今日你怎么有空寻我来喝酒,唷,还是在这种地方……”
柳缘歌捏着瓷杯看了看,示意林宛玥倒酒。林宛玥起身为她斟满,道:“这不是难得有空么?先前碰上了涂山越,正好他有求于我,要我为他修一修他那柄方剑,我便顺手宰了他几顿。”
柳缘歌扬眉道:“奇了,这蚊子腿上还能有毛可拔?”
伙计将食盒送来便走了,屋中便剩她二人。林宛玥环顾周遭布置,道:“看不出来,涂山大人自诩风雅,为何这房中又是红又是绿,真是想不明白。”
柳缘歌举杯随口道:“若能想明白了,明日你就是太史令了。”
林宛玥道:“千万别,谁愿意当谁当,那位置我可是一点也不羡慕。若非欠景澜人情尚未还清,我早就推了不干了。”
柳缘歌一口饮尽,道:“是吗,说起来我也欠她一份人情呢,盼着上元节快些到,赶紧还了才是。”
林宛玥见她又去倒酒,皱眉道:“这酒入口棉甜,实则后劲极大,你还是少喝为妙。”
柳缘歌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怎么,你怕我醉了回不去?”
林宛玥叹道:“哪里哪里,你自然是回得去,无非是要劳动我罢了。不过这可不是自家院子,若是醉了,你又”
“我今日也未带琵琶来,”柳缘歌道,“何必担忧?总之,断然不会扰了的清净。”
林宛玥答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道涂山越这店里墙是薄是厚,可莫要惊到其他客人才是。”
柳缘歌脸颊微红,懒洋洋道:“原来这就是涂山大人的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一直以为,他是将店开进了皇宫里呢,否则怎么那个得意样子?这店吧,就一个字”
她蹙眉道:“丑,太丑了!涂山越人模人样的,为何开个酒馆竟能布置得这般难看,足见其品味之低。”
林宛玥见她一杯又一杯,拦也拦不住,心中顿生悔意。便伸手去勾那酒壶,敷衍道:“是,涂山越向来如此,是你不常来此地,所以不知道罢了。”
“说到这城南,近日确实是不常来了。”柳缘歌面露郁色道:“师姐如今年纪稍长,也不需咱们操心了,也算是件好事。”
说着又是一杯酒下喉,林宛玥趁其不备掂了掂那酒壶,感觉只剩一半不到,便道:“行了,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柳缘歌肩膀缩了缩,勾着那杯子喃喃道:“我知道,她定是在心中怨我们骗她……扪心自问,若有人这么待我,我也是万万再不敢信他的。但当年事出有因,也不是我们存心欺瞒。那日她望着我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路人,难道师姐她、她不肯原谅我们,也不愿与我们相认?”
林宛玥静默片刻,低声道:“罢了,都过去了。”
柳缘歌冷冷将杯子往这桌上一按,道:“过去了?谁说这就过去了,我看未必!”
林宛玥趁她说话间去抢酒杯,谁知柳缘歌又拿起倒满了酒,道:“如果师姐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般了?”
林宛玥夺酒不成,转身想去将酒壶藏起来。柳缘歌轻轻松松从她手中拎起酒壶,乜斜了她一眼,道:“都说了我不会醉,你怕什么?”
“你是不会醉,你只会发酒疯罢了。”林宛玥无奈道,“还是歇会吧,等会喝也是一样的。”
柳缘歌晃了晃酒壶,眨眼道:“可惜,已经喝完了。”
林宛玥揉了揉眉心,闭眼静了会,才睁开眼睛道:“若是困了,那便去睡会。”
柳缘歌托着下巴盯了她一会,将空置的碗碟取来,在面前摆成一排,用筷子敲击碗碟边缘,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林宛玥的耐性不是一般的好,任她这般吵闹依然无动于衷,自顾自夹菜吃。酒壶中的酒自然已经没了,她怕再要一壶柳缘歌又继续喝,便将就着茶水凑合吃了。
她一边吃一边注意着柳缘歌的动作,见她玩了会忽然一愣,把筷子一丢,提裙离桌就要走,问道:“你去哪?”
柳缘歌不答,径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林宛玥放下碗筷去追,谁知柳缘歌只是在门外站着不动,林宛玥听她似乎在唱着什么,凑近仔细一听,依稀是:“千秋月迎万里雪,自是人间喜相逢”二句,登时怔了怔。
她还未劝柳缘歌回屋,便听见东边的厢房有人高声唱道:“醉心花林不肯归,原是良辰好时节……”
林宛玥忍不住堵了堵耳朵,心想这人唱歌为何如此难听。而身旁的柳缘歌似有所意动,面露喜色,追着那歌声离去,林宛玥强留不得她,见状只能在她身后跟着。
两人来到一处厢房外,听到那歌声正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柳缘歌对着人家房门,露出笑容道:“这世上竟还有知音在么?”
林宛玥听了纳罕不已,心想这算什么曲,唱得七零八落的,也不知在里头吃饭的客人受不受的了这唱曲的。听着那五音不全的曲子,居然觉得有种奇异的耳熟。却瞥见柳缘歌伸手去推门,林宛玥赶紧拉住她的手道:“快别!里头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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