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空阔无比,不同与深山的静,更有种肃穆端庄,迫使人不敢高声言语。洛元秋本以为这世人所向往的皇宫应是富丽堂皇且热闹非凡的,少说也要笙歌不息才是,却没想到会安静成这样,人行过,连脚步声都难以听见。
那红墙在白雪中仿佛是失了色彩的旧画,这般鲜艳的颜色在此也像是被浩荡权势压住了一般,不复往日轻佻喧哗,凝成一片寂然的深沉。
洛元秋在宫中胡乱绕了几圈,彻底放弃找路的念头,只想着快些出去。她从一面墙下走过,余光瞥见一条奇怪的路,那路用白石铺成,雪落下时如有一股劲风吹拂,使得雪只落在道路两旁,路中间却是干干净净的。
洛元秋不禁有些好奇,转身看四周无人,悄悄走上了这条路。
路很宽,能容得下三架马车并行。洛元秋不知这路是做什么的,沿着走了好一会,拐角处出不再是红墙黑瓦,而是两尊样式古朴的石灯。石灯中燃着火焰,旋转出温暖的焰光,洛元秋心中微感讶异,这两盏灯居然组成了一个法阵,灯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箓,在洛元秋靠近时符箓闪过一道光,仿佛像在试探来人,展开一道水波般的屏障,将她拦在外头。
洛元秋两指轻弹,想了想说道:“无意冒犯,实是误入此地。”
正当她思量着是否要退回去时,腰上的玉佩却微微泛起光亮,两盏石灯光芒一敛,屏障退去。洛元秋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怎么这阵法突然撤了,她抬脚试了试,发觉一切如常,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红墙外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洛元秋看了看,正要绕过它离开,突然听到了一种古怪而熟悉的声音。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声音时而低时而高,像是从深深的地下所传来。
洛元秋自觉耳目还未灵敏到那种地步,连地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她闭目感知了片刻,张开手掌让风从指间穿过,再度睁眼时目中已然换上了凛冽之色,向着宫殿走去。
就在洛元秋向宫殿走去的时候,又有几人从宫殿的另一头出来,为首那人做寻常打扮,唯独束发的玉冠上龙纹隐现,他极为不耐地问:“御医都过去了?”
身旁一名内侍装扮的人答道:“照陛下吩咐,都已经安排妥当。不过陛下,您当真不让御医们看看吗?气大伤身,顺带看看也好呀。”
皇帝冷冷道:“看什么?御医看好了再被人气一遍?那朕这是何苦,还不如不看!”
章公公见劝不动,当下便不再说什么。
皇帝一想到方才在议政殿发生的事就觉得邪火上涌,摆摆手道:“算了,再气也是没用,你先让朕缓一会。”
皇帝负手而立,站在檐下看飞雪掠过,素白中隐约出现一抹深蓝,他微微一怔,露出奇怪的神色,问身旁人:“你将御医召来至此地了?”
章公公忙道:“不曾,一切都按陛下的吩咐去办,御医应当在另一处,怎么会来此地?”
皇帝指着远处一道人影问:“那是谁?”
章公公也是一脸茫然,顺着皇帝所指看去,道:“怎么像是宫女?”
“宫女?”皇帝若有所思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皇帝身旁一人躬身答道:“回陛下,是御道。”
“宫女怎么会从御道过来,朕记得那条路不是设了阵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吗?这宫女又是从何来的?”
无人应答,皇帝思忖道:“过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人。”
皇帝从檐下走过,那道人影也慢慢走来,两人目光对上,皇帝发现那竟是个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宫装,却梳了一条不伦不类的发辫,不过样貌生倒端正秀丽,瞳若点漆,在雪中有种清冽明净之感。
她道:“冒昧叨扰,请问这宫殿的门在哪里?”
皇帝示意身旁人暂时别动,问:“你找门做什么?”
女子答道:“因为在这宫殿的地下,有一样……东西。”
皇帝嘴角略牵,眼中却已泛起杀意,面上仿佛倍感有趣一般道:“那是什么东西?”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是个本该死了,却还活着的东西。”
“……本该死了,却还活着的东西?”皇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低低笑了笑,问:“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吗?”
章公公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女子点头,好像已经见怪不见了,道:“你知道殿门在哪里吗?若是不知,我自己去找便是。”
皇帝敛了笑意,目光幽冷道:“我自然知道,这座宫殿的每扇门的钥匙都在我手中,归我所管,不如我带你去如何?”
女子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点了点头道:“如此,劳烦您了。”
皇帝无声转了转手中的玉戒,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一人悄然离去。皇帝侧身道:“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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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元秋起先还怀疑这人是骗人的,怎么会有专门管门钥匙的官?等到了宫殿里才知他所言非虚,从一扇门中进去又是一扇门,门多到难以数计,而宫殿的道路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单凭洛元秋一人,只怕又要在其中迷路一段时间了。
她站在一扇雕花木门外静静听了会,对那男人道:“向这边走。”
男人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洛元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听见的。”
男人笑了起来,向身边人看了几眼:“为何我们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洛元秋不答,辨明声音源头所在后继续向前走。男人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说道:“擅闯宫中可是死罪,我将你带到此处,也担负了许多风险,如果被人发觉了,丢官事小,命恐怕都难保。”
洛元秋没想到还有这等规矩在,她一人不怕受罚,若将无辜之人拖累了,那可就不大好了,忙道:“那大人你们先走吧,我已经找到了。”
男人随她视线看去,神情似有几分微妙:“你是说……在这里?”
洛元秋望着这面高大的门,点了点头,问:“这门也上锁了吗?”
男人笑笑道:“这是这座宫中,唯一没有锁的一道门,当真是巧。”
洛元秋试着推开一扇,木门沉重非常,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里头是昏暗的大殿,看样子十分开阔,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地砖漆黑如湖水,随着灯光渐亮,如镜般清晰地映出众人的身影。
洛元秋有些惊讶,向四周望了望,待看到台上那把金龙椅时,低声问那男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答道:“这是陛下上朝的地方。”
怪不得修得这般旷阔,连走路都能听见脚步声在殿中回荡。洛元秋在殿上面朝那把金龙椅站定,仔细听了听声音,蹲下手掌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心道就在这地下,一定不会错了。
殿门轻轻合上,烛火随之一晃,洛元秋抬头望向那男人,问:“你怎么还不走,难道不怕受罚吗?”
男人却说:“这回又听见了什么?”
洛元秋起身,见他毫无畏色,便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一哂,道:“这话却是问反了,我还未问你,是何人派你来此打探虚实的?”
洛元秋觉得他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不由道:“没人派我来,我自己胡乱走过来的。”
“殿外各设有阵法,未得传召,何人敢入此地?”男人收了笑意,目光微凝,冷冷道:“朕知道你并非常人,许是修行之人,必有些奇门异法在身,否则怎敢擅闯宫闱!只是朕有一事不明,你是从何得知,这宫殿地下建有密室的?”
洛元秋听他自称朕,心下了悟,又想到自己此行正是为了见到皇帝,向他讨一份玉清宝诰,重振门派声势,好让山头不被农人夺去种果树了,顿时惊喜万分道:“你就是皇帝?太好了,我正有事要找你!我有一样东西想和你换”
糟糕,洛元秋暗道不好,这才想起阵枢今早借了师妹,如今已不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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