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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巡几日后结束,陈文莺愈发憔悴,眼下青黑尤甚于前,仿若大病前的体征。平日的爽朗活泼一去不复返,若是稍有动静,她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紧紧握住右臂,像雏鸟般牢牢贴紧洛元秋。
洛元秋与白玢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只怕惊着了她。又过了两日,白玢特地寻到曲柳巷子,站在洛元秋门外歉然道:“南楚地偏路遥,文莺家人要赶到京城,还需几日路程。但我看她如今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妙,日夜难安,请大夫吃药都无济于事。京中亲长于咒术都一窍不通,仓促间也难寻到咒师解咒。洛姑娘若是近来无事,可否请你去陈府多陪陪她?”
洛元秋自然不会推拒,前些日子不但晚上要巡夜,白日还需去太史局应名,一日都不可缺。她与陈文莺白玢有时都难碰到面,就算是见着了,也不过是半刻钟的功夫,话未说完,又要匆忙离去。
洛元秋怀中虽藏着一面威力非凡的法镜,却无处可用。如今白玢这么一说,她便道:“好,现在就去吗?”
白玢见状松了口气,道:“洛姑娘可要收拾些衣裳?其他的也不必带,文莺家中什么也不缺。”
他说完这话,隔壁门恰好开了,刘大姐挎着竹篮踏出家门。三人面面相觑,刘大姐家小儿子一蹦三跳,指着洛元秋与白玢嚷嚷:“娘,你看你看!”
白玢先是一愣,既而俊脸微红,低声道:“洛姑娘,我、我在那边等你。”
说完急忙离去,刘大姐揪了一把小儿子耳朵,骂道:“没点规矩,老实点,晚上叫你爹来收拾你!”对上洛元秋时又是笑容满面,道:“洛姑娘,那后生长的蛮俊的。”
洛元秋茫然地点点头,白玢生的再如何好看,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与其他人相差无几。还不如景澜被黑布遮着的半张脸,连想都不用细想,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见刘大姐笑,也跟着笑起来。刘大姐将她上下一打量,啧啧道:“姑娘生的也好,应有十八九岁了吧?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我冒昧打听一句,可有婚配呐?”
洛元秋听到那十八九岁几个字时,身形微僵,扳紧门板的手指节发白,也没将刘大姐剩下的话听进去,便胡乱点了点头。刘大姐面露失望之色,叹道:“也是,像姑娘这般人品样貌都好的人,怎么会无人说亲?是我唐突了,你可莫要见怪……”
闲话叙毕,她带着小儿子就要离开,洛元秋缓过神,问道:“大姐,你家中是不是养了一群鸡?”
刘大姐愣了愣,道:“是,怎么了?”她小儿子不依不饶拽着她的袖角,硬要拖着她向前走,气得刘大姐重重拍了他好几下,这才消停下来。
洛元秋比划了一下,道:“有没有一只这么大的公鸡?”
刘大姐道:“我家中只有一只小公鸡,还是上个月当家的从郊外农人家买来配种的,还未长大哩。”
洛元秋想起那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也觉得不像是什么凡种,却不知它到底是个什么物类。刘大姐被小儿子连扯数下衣袍,打了骂了都没有用,眼看他像只倔驴一般要刨蹄子了,只得对洛元秋道:“洛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洛元秋点点头,想起白玢还在等自己,忙进屋中拾掇了几件衣裳,装了一兜符纸,用方布打了个包裹。临行前想到自己要在陈文莺家过夜,很是舍不得这床锦被,抱着它狠狠亲了亲,这才离开了。
白玢在巷外等候多时,见她来了,道:“洛姑娘,方才……嗯,没给你惹麻烦罢?”
洛元秋道:“啊,什么麻烦?”
白玢见她一脸无知无觉,知道多说也是枉然,当即摆摆手,请她上了马车。
马车绕出巷子,从隐秘出现出两道身影。一个身着锦服,玉面星眸,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腰间佩着玉佩;另一个穿了身银灰袍子,面容俊美,只是神情有些冷漠。
锦服男子将手中折扇甩来甩去,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微微眯起眼道:“那姓白的小子是在打什么主意?王宣,你说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王宣不耐烦道:“我怎么会知道?沈誉,我劝你别乱来,安分些罢。“
沈誉道:“你不会猜么?”
“师姐要和谁往来,去哪里,这都是她自己的事。”王宣眉头微皱,“你当真以为她是无知孩童,仍要人来管束?你是师弟,又不是师长,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沈誉反讥道:“你也知道长幼有序?怎么见了师兄不叫,如此目中无人,就便是你的规矩吗?”
王宣懒得与他多说,冷笑一声:“真是不知所谓,你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此处,到底是要干什么!”
沈誉走到院门前,随意道:“看看而已,你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小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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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院木门斑驳陈旧,上头贴着的春联只剩残红薄纸,早已难辨字迹。王宣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偏过头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道:“如今看也看了,快些离去吧,莫要给师姐惹上麻烦。”
沈誉却道:“我不信你一点也不好奇,这屋里到底有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去推门,王宣眼疾手快拦住他,沉声道:“你别胡来!”
沈誉收回手,定定看着他道:“王宣,我竟不知你如此没胆。怎么,你连看看门里有什么都不敢?也罢,你不敢,我敢!”
王宣闪身挡在门前,出掌向沈誉击去。沈誉旋身避开,手一抖,折扇唰然展开,其上绘着数丛牡丹,色泽明艳,华贵雍容。
“你借了吴用的扇中画?”王宣冷冷道,掌中聚起一道紫芒,“也罢。你我也许久不曾比试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较一较高下如何?”
风卷起万千雪花倏然而至,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先出手。沈誉突然收了扇子,道:“你这副样子,倒让我想起那时候的情形……”
王宣面色更冷,手中紫芒暴涨,沈誉见状道:“怎么,你当真要对我动手?但你千万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王宣静默良久,缓缓道:“我没忘。沈誉,我也劝你一句,朝中的事,还是少沾染为好。”
沈誉毫不掩饰地哈哈笑起来,轻描淡写道:“你是说六皇子?师弟,我该说你天真还是傻,难道你真以为不必站队,就能清清白白做个纯臣?你知不知道,多的是人觊觎你我之位,若是一味避让,只会死的更快,下场更难看罢了!”
王宣不为所动,寒声道:“修道之人不插手朝政,这是历来的规矩。殷鉴不远,前朝动乱多少玄门世家被满门屠戮,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沈誉冷冷道:“不必你说,我都看得见,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这世上之事,却不是生了一双慧眼,单能看明白就行的!我也劝你一句,你要是再这般摇摆不定,只怕祸殃族里,届时又该如何?”
王宣道:“如何?不过是再中一次邪咒,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罢了!”
沈誉眼瞳微缩,怒不可遏:“住口!”
王宣看着他愤怒难掩的脸,竟是突然笑了起来,轻声道:“先前你还有所犹豫,但自从知道师姐仍活着,你便突然活泛起来,去这个那个大臣府上拜会。沈誉,你如此有恃无恐,难道是要让师姐再死一次吗!”
沈誉一震,难以置信看着他:“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你觉得我会害死师姐?”
王宣手抚过木门上的痕迹,重重吐了口气,低声道:“你我虽有分歧,但同门一场,我本不该如此去想……”他抬起头,看了沈誉一眼,疲惫道:“但当年师姐之死,难道你我就半分过错也无吗?”
风声渐止,巷中寂然。沈誉怔愣良久,握紧手中折扇,缓缓道:“你大可安心,哪怕是我死,我也不会去打师姐的半分主意。前尘莫提,就让她以为我们都归家种田了,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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