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面镜子有一面着实不祥,便被我当场毁了。另两面由他人取走……”
“我制镜之时,从石料中剖出一样似玉非玉之物,坚硬无比水火不侵,唯有佩戴此物,方能不被镜中幻象所迷惑……”
洛元秋发现那玉牌表面并非平滑如一,仿佛被人一刀劈开,有一面自上到下略有倾斜。她把玉片放了上去,两块石头极为自然地合在了一起。
良久沉默之后,她按着心口缓缓道:“原来这就是镜心,想必我心中那道印记,正是来源于此。在我坠入生死之际,它将我所珍视的过往都封存在了心里,所以我才会看到那枝你曾送我的花。还记得在穿过阴山腹地的路上,也是它庇护着我,令我不至沉沦幻象……”
“不,”景澜突然说道,“并非如此,这不是一道印记,而是一道封印。我已经问过顾凊,当年母亲为了救我,便是以这块玉片为媒,从而施下了封魂之术。但她不知道我们互换了信物,所以在你将死之时,她无意中把你的神魂封在了身体里。直到她死去,无法再向这道封印灌注心魂之力,这才得以解开。”
洛元秋想起自己死而复生以后一直浑浑噩噩的,仿佛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颠倒虚无之中,觉得此事确实能解释得通,便道:“这道封印应该是在我穿过阴山时解开的。在这之前师父曾说我就像丢了魂魄,天衢说阴山是魂寂所归之处,或许我能在那里找曾经的记忆。”
她笑着碰了碰景澜的手背,道:“说到底还是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这道封印,我可能早就已经……”
景澜却没有笑,看着她道:“是我让你平白遭受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初你也不会离开寒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孤单一人,只因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不断追逐寻觅。”
“但你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洛元秋忍不住卷起书敲了敲景澜的额头,“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如今我是你的,你也是我,还用在意这些吗?”
景澜从背后抱着她轻轻摇了摇,道:“我总怕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镜花水月……谁又能捞起水中的月亮呢。”
洛元秋奇道:“你觉得是在做梦?”她忽起一念,转过身跃跃欲试道,“那我现在揍你一顿怎么样?我下手重些,你若是觉得痛了,那肯定就不是在做梦。”
景澜谨慎地向后挪了挪:“这就不必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洛元秋:“……”
。
第188章 复生
“两位师弟不是也经常被我揍,我下手从来都很有分寸的,你躲什么躲?!”
景澜左闪右避,最后退无可退,被洛元秋一把按在了屏风上。她垂着眼,一副柔弱无依的虚弱模样,道:“王宣沈誉皮糙肉厚,一向都无所谓。但我不一样,我都受伤了,师姐你能狠的下心对我动手吗?”
洛元秋俯视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像极了仗势欺人的恶霸,想了想说:“你看师弟们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被你揍上一顿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景澜道,“半条命活着和一条命活着能一样吗?”
洛元秋忍不住道:“你既然想的这么明白,以后就别去找墨凐了,她可不是我,我怕你最后连半条命都剩不下了。”
景澜突发奇想道:“如果有一天我真死在她手下,你会怎么做?”
洛元秋道:“那我就去北冥推了她的塔,拆了她的宫殿,以血还血,不死不休。”
景澜捂着肩咳了几声说:“那算了,我宁愿你就此把我忘了。”
洛元秋道:“我忘不掉的。”她看着景澜掌心的纹路,低声道:“就算忘了,我也会想办法想起来。你已经在我心里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说完她朦朦胧胧间,似乎明白了殷雪怀决然之下,那不可言说的执着。
景澜闻言嘴角一翘,见她耳垂似乎有点发红,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说镜心的事吧。”
洛元秋盘腿在屏风旁坐下,握着玉牌与玉片道:“还未问你,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固魂。”景澜答道,“封魂之术解除后,你本应该回到弥留时,魂魄即将离体而去。我推测是因为镜心之力在你心魂上留下了印记,牵系着你的魂魄……”
洛元秋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道:“但镜心之力也会有消退的时候,印记也会随之不断削弱。等到它完全消失的那一天,我也会死,是吗?”
景澜静了一刻后才道:“如果所推测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确实如此。”
洛元秋看她神色不对,安慰道:“没关系,我能感觉到印记还在,你看现在不是还没死么。”
景澜捂住她的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后景澜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道:“这书里原本是有字的,想看需要要一道符才行。”她从书页里取出所夹的符纸递给洛元秋,“这是许君菡所画的水符,我已经用它看过书中内容了。”
半晌未等到身边人应答,她疑惑地回过头去,洛元秋道:“你不是不让我说话?”
景澜扶额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洛元秋哼了一声,从她手里抽出符道:“到底谁是师姐谁是师妹?”随意把那符放到一旁,她道,“累了,先回家歇息吧,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景澜道:“太晚了,先在这儿住一夜吧。”
洛元秋从塌上下来,几步绕过屏风,见后头另通往一间卧房,一应寝具皆有,布置的精致典雅,十分妥当。掀开房间右侧垂地的帘子,一阵暖香袭来,地砖潮湿水汽弥漫,池子里水不断向上翻涌,竟然是一处温泉。
景澜跟在她身后进了卧房,正打算解衣,见洛元秋不断看向自己,仿佛欲言又止,便道:“怎么了?”
洛元秋疑惑道:“这不是吃饭的地方吗,为什么还会布置床和温泉?”
景澜端起清茶漱口,随意道:“因为此地临近禹山,泉眼较多,所以才有温泉……你不是说累了吗,怎么还不洗漱歇息?”
洛元秋迟疑片刻,道:“这里真不是青楼吗?”
景澜差点被呛着,无奈道:“你去过青楼吗,就敢说这儿像青楼?”
洛元秋道:“可我看书上都这么写。”
“师姐,你不学无术也就算了。”景澜语重心长道,“没事还是少看江湖话本吧。”
她不说还好,这话本二字顿时让洛元秋想起那书生写的洛女侠与太守千金,见景澜正脱下外袍,便试探道:“师妹,如果有天你被写进话本里……”
景澜微微惊诧:“不可能,谁会写我?”
“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没有万一。”
洛元秋见她如此笃定,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位书生别写的东西千万别出现在她面前了。
待两人洗漱完毕一起躺下,洛元秋一手夹着许君菡的那道水符,一手凭空虚画临摹,却总觉得始终差了点什么。景澜吹熄了烛火,只留下一盏琉璃灯在床帐外,见她仍盯着符,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有后悔不该过早把这道符拿出来。
景澜状似随意般道:“你不是和柳缘歌她们在一起?这几日你们都去做什么了?”
洛元秋便将这日子所发生的事简要复述了一遍,景澜听完抓住她乱动的手道:“这么说,你又多出一个舅舅了?”
洛元秋转过头:“你这话有怪,什么叫又?”
景澜拨开她脸颊旁散乱的头发:“不过这么一说罢了。又是叔叔又是舅舅的,明日再多个七姑八姨,人多势众,以后可不敢再违逆师姐了。”
洛元秋一心用在那符上,敷衍道:“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床帐上映着琉璃灯盏的斑斓光色,像是被突然打翻了的颜料,融成一片繁花初绽的灿烂景象。洛元秋耳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尚且不以为意,但下一刻压的严实的被角就被人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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