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两块布叠在一起,胡乱缝了几针,然后将棉花用力塞进去,又粗缝了几针勉强封住缺口。纵使如此,那歪歪斜斜的线脚时不时漏了几针,东缺西漏不说,许多棉花从边缘挤了出来,但洛元秋仿佛看不到,继续乱剪瞎缝下一块。
瑞节看了会,忍不住问:“师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元秋心不在焉道:“做娃娃。”
瑞节倒吸了口气:“这看起来不太像……娃娃。”
嘉言亦是点头:“没看出这是什么。”
洛元秋指着方才缝好的布包棉花道:“这是娃娃的身子。”
又指着即将动手剪的一块布道:“这是它的脑袋。”
瑞节:“……你用黑布做脑袋啊?”
洛元秋见他欲言又止,虚心求问:“不然呢?”
嘉言耿直道:“我看家中姐姐在乞巧节都是绣花,怎么师姐就做娃娃?”
“绣花?”洛元秋放下剪刀问:“那你们会绣花吗?“
嘉言:“……”
瑞节忙拿起针线,奋力穿起针来,并且赞叹道:“绣花有什么好的?还是做娃娃吧,娃娃方便好做,做个娃娃还不容易!师弟,你说是不是?”
嘉言慌忙点头,唯恐师姐一时兴起,抓着他们去绣什么花。
洛元秋也不会绣东西,见他们二人都在做穿针,便又去忙活自己手上的事。她拿出剪刀又是咔嚓几剪,笨拙地剪出一个圆形,缝线时稍不留意,针尖便刺到了指腹,血珠涌出来,她顿时愣住了。
三人齐齐看向那根手指,瑞节忙从她手中夺过针线布块,道:“行行好吧师姐,你哪里会缝什么娃娃!快别弄了!”
洛元秋捂着手,不让他碰自己流血的手指。嘉言道:“还是找块干净的布来包一包吧。”
瑞节只得在那竹筐中翻捡一番,却听咣当一声,是洛元秋推倒了凳子,他二人俱是抬头看去,洛元秋捏紧受伤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站在桌边,眉心紧锁,低声道:“你们别碰我的手。”
她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先一步跑出了屋子。
瑞节与嘉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离开,瑞节忍不住嘀咕:“谁碰她的手了?”
嘉言道:“我没碰。”
瑞节拿起针继续穿线,犹有些不解:“奇怪,不过是被针刺着手罢了,为何师姐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想知道啊?”嘉言道,“想知道你就刺一下自己手,大概就能明白了。”
瑞节捏着针对着手指比划了几下,冷不防嘉言捉住他的手按在桌上,吓得他大叫出声,怒道:“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嘉言轻声道:“你刚刚用的那根针,是不是师姐刺到手的那根?”
瑞节惊魂甫定,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嘉言捻起银针:“这针的针头,怎么好像……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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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元秋将洗干净的手对着日光照了照,确认手指不再流血,她才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伤处,正要松口气,突然背后一人道:“怎么?”
洛元秋被吓了一跳,险些一脚滑进溪水里,那人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拖到树荫下才放手。
那人眸色清浅,眼底映着一地碎光金芒,光彩流溢。她伸手为洛元秋摘下衣领旁的一根草屑,漫不经心道:“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在讲经堂打坐,又跑到哪里去了?”
树上蝉鸣阵阵,洛元秋没来由有些心浮气躁,定了定神才道:“去找沉盈宛玥了。”
镜知微微摇头,牵起她的手说:“去做什么?”
洛元秋任她牵着,飞快向身后潺潺流水望了一眼,神秘一笑道:“师妹,你知道什么是七夕吗?”
镜知道:“大概知道。”
洛元秋又问:“那你知道七夕要做些什么吗?”
镜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知道一点。怎么,师姐想过七夕?”
见洛元秋点头,她顿了顿道:“往年不见你说要过,怎么今年倒是有兴致了?但七夕节一个人过可不行,你想好要和谁一起了?”
洛元秋抱住她的手臂,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一脸期待道:“师妹,那你陪我过吧?”
镜知手指按在她的眉心间,将她推开些许,答道:“你知道七夕是什么节吗?”
洛元秋掰着指头道:“绣花,拜月”
镜知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东西,嘲弄道:“这都是沉盈告诉你的吧,她难道就没有再说点别的?”
“师姐,你是真傻还是装作不知?”
洛元秋微怔,就听她说:“我不过七夕,你找别的师弟师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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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盈托腮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洛元秋坐在她身边专心致志地缝一条胳膊。她忍不住看了几眼,叹道:“师姐,你这娃娃做的比前几日好多了,终于能看出来是个人了。”
“是瑞节,他在布上画了一个人出来,然后再剪下来,缝好塞棉花,就简单了许多。”洛元秋说道。
沉盈呵呵道:“想不到这位师兄还有这种本事,居然知道要描个模子出来再做。”
她见洛元秋十个手指上都绑着布条,不由心中一凛,放下书坐正了些,凑过去问:“你这手怎么了,都是被针刺的?”
洛元秋动了动被绑得胖乎乎的指头,道:“之前被刺了一次,嘉言就想了这个办法,针就刺不着了。”
沉盈笑道:“这主意也不错,只是手指难动,不过师姐你也缝的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娃娃是想送给谁呢?”
一提起这个洛元秋就百思不得其解,将那天与镜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苦恼地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沉盈笑容淡了几分,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呢,你就让她生气去好了,何必理会。”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洛元秋拿起针,继续缝起了她的娃娃。
转眼便到了七夕,凉风吹散白日暑气,拂开流云,露出漫天繁星。
因师妹沉盈说七夕要小酌,洛元秋特地从地窖中偷偷搬了坛桂花酒,分与师弟师妹们。
这酒不愧为玄清子所藏的珍品,洛元秋伙同一众师妹师弟在屋中拍开泥封,揭下盖子,清冽酒香便飘得满屋都是。
沉盈赞道:“好酒。”
瑞节则道:“没想到师父居然藏着这么好的酒,不喝了当真是可惜!”
洛元秋将这坛酒分了,用竹筒装好,让他们带回去自己喝,莫要被师父发现了。她又去河边把酒坛装满水,合上盖子绑好红绸,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地窖。
目睹这一切的嘉言神情复杂道:“若是师父发现这坛子里的酒换了水怎么办?”
洛元秋道:“就说酒坏了,于是变成水了。”
嘉言:“……这谁会信啊!”
关上地窖门,洛元秋拎着竹筒道:“师父其实不喝酒的。”
“那这些酒是谁的?”
洛元秋看了看手中竹筒,淡淡道:“那些都是我师伯留下的,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嘉言站在原地看她走远,过了会才回过神,问:“师姐,你去哪里啊?”
洛元秋不答,脚下不停,沿着小径到了后山水潭旁。此时夜色已深,几点萤火从树丛间飞出,她拂开枝叶,走到水潭边石滩旁,将手中竹筒小心放下,她脱了鞋袜挽起裤腿,将脚伸进冰凉的水中。
不过片刻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洛元秋拔开竹筒塞子道:“师妹,喝酒吗?”
镜知在她身旁坐下,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洛元秋喝了一口酒道:“我猜的。”
镜知道:“不会又是问了哪个师妹吧。”
“真的,是我自己猜着的。”洛元秋甩了甩脚上的水,将竹筒递给她:“喝一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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