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景澜踏入门内,才走了几步,只见眼前出现一片花林,如云霞般绚烂明丽,暗香浮动,清幽动人。景澜仍是牵着她的手不放,引着她从花林边绕过,向一条石子小径上走去。
洛元秋任她牵着,行了百步有余,隐约听到乐声。花木幽深,石径狭小,多亏了手上灯笼相照,方能看清脚下的路。她蓦然发觉头顶天色已近傍晚,明明出门时连晌午都未至,如何进了这院中以后,竟是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思及此处,她不免脚步微滞。景澜似有所感,道:“此处无白日,只有夜晚,不必惊慌。”
洛元秋只得点点头,见天空云色昏黄,越走越暗,最后完全消失不见。天空中现出一轮圆月,皎洁明亮,银辉如纱般撒落。景澜一身白衣,在清光中莹莹生辉,衣袂翩翩,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洛元秋欣赏了一会,听她说:“到了,从桥上走。”
琵琶混着鼓点的乐声传来,不远处楼阁台榭,玉阶彤庭,夜幕之下灯火灿烂,自是辉煌无比。月色如水,云生雾绕,迤逦而去,将朱阁青楼托起,更显脱尘。两旁花遮柳隐,仿佛不在人间。
她们面前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水声滔滔,连接两岸的只有一座拱桥。
景澜不着痕迹地松开手,两人一同踏上桥,行至对岸,从楼中迎面走来一人,穿着短衫,做伙计打扮,脸上带着纸做的面具,手中拿着一盏白灯笼,殷勤道:“两位贵客里头请!”
似是觉察洛元秋在打量自己,那人躬身道:“客人是头一次来吗?”
景澜漠然道:“不必,照例去松云阁,着李管事来便可。”
伙计应了,小跑进楼里。洛元秋仰头看着这座楼,为防露拙,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感慨,她看了几眼便将目光收回了。此处往来的客人戴着面具,手中都拿着这么一盏灯笼,以红色为多,偶尔见着几盏青色,好像只有她们手中才拎着紫色。
洛元秋注意到楼前的几个伙计也不住向她们看来,心想这又是什么缘故。这时门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没带面具,瞧了瞧她们手中的灯笼,先是一怔,继而有些了然,笑道:“许久不见大人来,不想如今已有了伴,请随我来吧。”
他领着两人分花拂柳,从偏僻处而行,穿过月门,听得丝竹声传来,人声渐远。洛元秋跟着他走了一路,已是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等上了楼,那管事便自行告退。景澜带她进了厢房,道:“坐。”
洛元秋头一次来这等地方,见着什么都觉得新奇。这厢房陈设素雅,俱是乌木白瓷,唯独窗开的格外大,可以看到远处沐浴在月光中的楼阁,近处则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泽,被重重花树掩映。
不一会,方才引路的管事又进来了,道:“大人还是照常吗?”
景澜将桌上杯子翻过来,倒了两杯茶,漫不经意道:“有什么新花样?”
管事道:“新送来一批南货,俱是上品,煲汤倒是不错,其中有一方火腿,专为大人留着”
“火腿?”
洛元秋惊呼一声,管事不知所措地站着,景澜迅速道:“那就照常罢,添一道山珍炒火腿。”
管事答应下来,去外头传菜了。景澜将灯笼挂在架上,又将剑解下来,随手搁在身后木托上。洛元秋见了也学着她把灯笼挂上去,见两盏灯笼放在一处,罩子上各画着一束花,恰好是一左一右,洛元秋不禁问:“这灯笼怎么看上去像一对?”
景澜道:“或许是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洛元秋也没放心上,坐回桌旁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始期待起那道山珍炒火腿来。不多时,管事便领着人将菜送了上来,也没留人伺候,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两人也不是话多的人,说是吃饭当真只是吃饭,连放在桌上的酒也未动,景澜中途指着那道山珍炒火腿问了一句:“如何?”格格党
洛元秋想了想道:“嗯,好吃。”
景澜取了帕子拭唇,道:“你的样子,却不像在说好吃。”
洛元秋闻言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大概是与我从前吃的不太一样。嗯,兴许是各地方喜好不同,火腿的味道也不太一样,有稍许的……”
她绞尽脑汁地找词,景澜却笑了,掩唇道:“有稍许的难吃,是罢?我也觉得难吃,是以从不点这道菜。”
洛元秋夹了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将脸埋进碗中,装作在专心吃饭。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人,问:“大人,在这里吃饭贵吗?”
景澜道:“莫要叫我大人……尚可,怎么了?”
洛元秋迟疑片刻,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些,小声道:“那这里,这里是青楼吗?”
景澜端茶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泼出去,疑惑道:“我带你来青楼做什么?”
“看戏,听曲儿。”洛元秋掰着手指说,“哦,还有和姑娘睡觉。”
她说完才发觉此处只有景澜一个姑娘,轻咳一声道:“啊,我不是说你是青楼的姑娘……”
说着她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解释道:“也不是说要和你睡觉……”
当真是越抹越黑,洛元秋苦思冥想,对面景澜静静坐着,似乎也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只见景澜转过身去,拿起黑剑。洛元秋看得心惊胆战,不由想,她这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花,开在太阳下……
。
第31章 月泽
第三十一章
景澜拿起剑,取下灯笼,又坐回桌前,问:“吃好了吗?”
原来她不是要拔剑,洛元秋不觉松了口气,答道:“好了。”
景澜将灯笼递来,洛元秋接过道谢,待入手后,却觉得哪里不对,低头看灯罩上花枝朝左,并非是自己刚才所拎的那盏。
灯笼到底不过是照明之用,她也不作另想,跟在景澜之后出了房门,下楼走到园,夜色中涌来一阵雾气,轻柔地浮在草木上,向她们聚来。周遭昏暗朦胧,洛元秋抬手挥了挥,那雾气散开些许后又慢慢贴近,却仿佛畏惧她手中的灯笼,只虚虚地罩着。
景澜道:“这边走。”
两人走在浓雾之中,仅凭手中灯笼驱散雾气,四周皆是茫茫然,那些亭台楼阁,月下廊桥,都仿佛消失不见,连同人声乐声也不复存在。洛元秋走在迷雾之中,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雾气从眼前掠过,她看着景澜的背影,竟觉得这情形有些似曾相识。
这念头一闪而过,不等她去深究,便倏然消失。洛元秋不由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拽住了景澜的袖子。
景澜连头也不回,任袖子被她扯着,随意道:“怕了?这雾气能扰乱心神,你看着灯笼走,莫要东张西望,自然就无事了。”
洛元秋快步走到景澜身旁,与她并肩而行,问:“你为什么拿我的灯笼?”
景澜举了举灯笼,道:“你怎么知道就是你的?”
“花不一样。”洛元秋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一时也形容不出。只是心中的话仿佛藏不住,需得宣之于口才行,“还有,你要带我去哪里?”
景澜突然笑了起来,说:“现在才问,不觉得有些迟了吗?”
洛元秋听她声音已是模模糊糊,思绪渐乱,浑浑噩噩地停下脚步,灯笼脱手滑落,眼看要触地熄灭,却被人一把借住。
景澜将两盏灯笼都放在地上,伸手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捏着她的下巴端详片刻,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洛元秋双目无神,茫然地看着她,毫不犹豫道:“洛……元秋。”
景澜拇指在她唇上摩挲了片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继而又问:“不对,洛元秋早已亡故,你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她这话一问,洛元秋眼中凝出一点光,脱口道:“你才死了呢!”
景澜微微一笑,将手中燃着的香举起,在她鼻端吹了吹,洛元秋眉头紧皱,又渐渐舒展开来,无知无觉地任她摆弄,随她问什么都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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