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位自小养在冷宫里的五皇子。
其余几个皇子连忙行礼,只是没有一个人称呼他为兄弟。
他们喊的都是“五皇子”。
秦骛也同样不给他们面子,站得挺直,并不行礼,只是朝他们点了一下脑袋,就算打过招呼了。
秦昭同他并不熟悉,对他说话,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父皇已经下令将你接出冷宫,往后同兄弟们一同居住在皇子所,冷宫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往后须得恪守规矩,若有什么缺的,就派人来同孤说一声。”
“你刚从登天台上下来,还是快回去休息罢,想来父皇安排的太医已经在你的住所候着了。”
秦骛盯着扶容,微微颔首:“多谢太子。”
秦昭也察觉到了,把扶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又道:“想来五殿下还不清楚自己的住所在哪里。”他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来人,送他过去罢。”
“是。”
宫人领命,走到秦骛面前:“五殿下,请。”
秦骛最后瞧了一眼扶容,也不需要宫人领路,就直接走掉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住在哪儿,却偏偏要站在昭阳殿门前,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六皇子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秦昭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不过是自小长在冷宫里,所以性子有些孤僻,不打紧。往后他住在九华殿,离昭阳殿不近,同你们不会时时见着,你们不必担心。”
秦昭说着话,还轻轻拍了一下扶容的手背,让他别害怕。
扶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和太子牵着手。
他连忙把手收回来,往后退开:“奴失礼了。”
秦骛来了一遭,众皇子也都没了玩耍的兴致,丢开箭矢,让宫人们收拾一下,便准备用膳了
扶容又恢复成从前怯怯的模样,跟在六皇子身边。
*
九华殿在皇子所最偏僻的西南角。
这里原本是杂役们居住的地方,太子十五岁时,体恤宫人,请旨遣散一批宫人回家,老皇帝应允了,九华殿就此空了出来。
如今收拾收拾,就赐给了刚出冷宫的五皇子居住。
老皇帝虽然沉迷修行,不太照管皇子们,但也正是因为他迷信,他也担心秦骛这个煞星会妨到其他皇子。
其他皇子对老皇帝来说,算是普通儿子。
秦骛对老皇帝来说,就像根草。
不过秦骛从来也不在乎,一个死人,迟早要被他砍死的。
秦骛走到九华殿门前,转头看了看四周。
他抬手碰了一下门前的石灯,石灯年久失修,缺了一个角,被他碰了一下,便摇摇欲坠。
仅有的几个宫人原本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秦骛周身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他们只是被秦骛扫了一眼,就像是被人按住肩膀一般,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
“五殿下恕罪,都是奴才们办事不利……”
秦骛竟也不在意,绕着九华殿转了一圈,熟悉新住处的地形。
几个宫人连忙爬起来,跟在他身后。
他回过头,冷声道:“都滚回自己房里去。”
宫人们有些没听清,不解地问道:“五殿下,这?”
“滚回去,随便做什么都行,别来碍我的眼。”
“是……”
宫人们松了口气,忙不迭离开。
转过身时,他们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新来的五皇子这也太吓人了,不如太子宽仁,也不如六皇子好说话,被调到这儿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秦骛跨过门槛,走进正殿。
老皇帝自然不会给他安排什么太医,只有放在案上的两瓶外伤药,算是一点儿恩赐。
秦骛在榻上坐下,拿着药瓶,往手里倒了些药粉,嗅了嗅。
确认伤药可以用,他便解开半边衣裳。
秦骛在登天台待了三日,背上总共挨了二十七鞭,伤口没好,血肉模糊的。
他又在昭阳殿前面站了一会儿,瞧着扶容,也不觉得伤口疼痛。冷风吹着,伤口血迹同衣裳黏连在一起,他现在才发现。
秦骛扯着衣领,直接将衣裳扯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他捏着药瓶,往手掌里倒了点药粉,然后反过手,在背上伤口上抖了抖,把药粉抖下去。
这样就算是上药了。
秦骛趴在榻上,身上披着单衣,回想着方才见到扶容的场景。
现在想起来,他才发现,扶容一开始缩在秦昭怀里,后来就躲在秦昭身后,他连扶容的正脸都没有看见,更别提和扶容对上目光了。
秦骛分明看见了扶容,心情却比见到扶容之前更加烦躁。
他想见到扶容,是想让扶容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而不是他站在边上,他看着扶容和其他人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
他刚重生时就错过了机会,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错得离谱。
错过了第一次机会,扶容就成了别人的伴读,和别人亲近起来。
秦骛心中烦躁,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往前一丢,便丢进了不远处的铜花瓶里。
秦骛又抓起药瓶,往前掷去。
药瓶在花瓶口转了一圈,准准地掉了进去。
秦骛将身边所有的小东西都抓起来,全部丢进花瓶里。
可他只觉得更加烦躁。
秦骛最后抓起枕头,往前一丢。
枕头砸中了花瓶,铜制花瓶晃了晃,连带着秦骛丢进去的零碎东西,全都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
他也会投壶,他也可以教扶容投壶,扶容怎么不来瞧他?
*
几位皇子在昭阳殿用了晚膳,便回去了。
六皇子洗漱完了,就趴在榻上看话本。
扶容坐在旁边,帮他挑亮灯烛。
六皇子看着话本最后一页,把书合上,翻了个身,把书塞进扶容怀里:“扶容,借你看。”
扶容笑了笑:“多谢殿下。”
六皇子想了想,小声道:“扶容,你觉不觉得五皇子很凶?”
扶容顿了一下,面上笑意渐渐淡了。
他勉强定下心神,点了点头:“是,有点儿。”
六皇子道:“前几天远远地看见,没想到他那么凶,也很没礼数,看见大哥也不知道行礼。”
扶容没有说话。
六皇子想了想:“可能是冷宫里没人教他吧。他那时候为什么站在门口?他是嫉妒我们兄弟可以一起玩吗?”
扶容想,大约不是的。
这些兄弟感情对秦骛来说,是完全无用的东西,秦骛根本就不在意,更谈不上嫉妒。
他在外面盯着看,很可能……
是在一个一个地算计着这些“兄弟们”的死法。
扶容想起前世这几位皇子的下场,不免有些心惊,但他还来不及细想,六皇子又开了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六皇子继续道:“他刚从登天台上下来,至少挨了几十个鞭子,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好像整个人是铁做的一样。”
扶容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嗯。”
六皇子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再捏捏扶容的胳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我去冷宫住两天,也能变成这样吗?”
扶容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慎言。”
六皇子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草原的血脉比较特殊吧。”他伸手去拉扶容:“上来睡吧。”
扶容吹了蜡烛,和他躺在一块儿。
黑暗中,六皇子忽然开始担忧:“也不知道明日五皇子要不要去文渊殿读书,要是他也去,我就不想去了。”
扶容一惊:“应该……应该不会的。”
“但愿如此。”六皇子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抱住扶容的胳膊,搓了搓他的手,“扶容,你的手太凉了,放进被子里吧。”
“嗯……嗯。”扶容回过神,扯过被子,盖好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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