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降低辛苦费好办,不好办的还是奖赏一事,那公庄毕竟不是杜衡一个人的公庄。
虽然来秋阳县做了知县暂时拥有了公庄的使用权,可同时拥有使用权的还有教谕训导,巡检等小官儿,虽看杜衡行事,可他也不能一个人就做了公庄的主。
合该是笼络人心的时候,若是伤了下属的心,自也不是上策。
杜衡自是把人都寻来做了思想工作,至于怎么说通的,内宅里有答案。
下衙后,杜衡回了内宅。
刚进门就瞧见园子里有个矮墩墩,一手一把大刀,左一挥,右一砍,下盘还扎的挺稳当,竟是没叫自己张牙舞爪的动作给甩出去。
缩小版的木制关公大刀在风中划过一道弧度,哈!的一声软糯呵声,随之大刀迎风刺过去,砰的脆响。
杜衡眉头一凝。
安安静静蹲在梨树下的睡莲水缸顿时开了个口子,绿悠悠的水在空气中也滑过一道弧度,嗤嗤嗤的往外外喷。
“秦澹策!”
杜衡快步过去,听见老父亲抓狂的声音,小崽子头都没回一下就赶忙收起大刀躲到了一旁抱手靠在柱子上的易炎身后。
“你这是在干嘛!哪里来的大刀?”
澹策抓着易炎的衣角,只探出半个脑袋:“是易哥哥做的。”
杜衡咬牙:“那也是易哥哥教你往水缸上戳的!”
那倒是没有,不过早就想戳大水缸了。
杜衡寻了块布揉成一团把窟窿给堵住:“承意的小锦鲤就养这缸里,水流尽了鱼渴死了我看你哥哥会不会生气!”
澹策闻言突突跑到了水缸跟前,扒着水缸沿看了一眼云家那个胖棒槌送的鱼,还好生生的游来游去,顿时松了口气。
他仰着下巴同杜衡道:“澹策最讨厌小锦鲤!”
杜衡捏了一下他紧实的脸蛋儿,矮身把他抱了起来:“你怎就这么小心眼儿。”
澹策哼哼了一声。
“好端端的如何武起刀来了?”
“汤嬷嬷都已经教哥哥读书了,小爹还又接了些小朋友过来和哥哥一起读书,不准我过去。他们也不跟我一起顽!”
澹策撅着嘴,叭叭儿的控诉他小爹多不公道。
等着他学会了武刀,像易哥哥一样能单手把他拎起来的时候,那些再敢粘着他哥哥的烦人精他就拿大刀一刀戳一个。
杜衡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压下笑意,道:“那爹爹问你喜不喜欢耍大刀?”
澹策看了一眼手里栩栩如生的木刀,点点头。
虽然拿着很重,但比什么小鞠球、虎头娃娃可要威风多了。
“澹策喜欢。”
“那你再去问问来和哥哥一起受汤嬷嬷教导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哪个喜欢你这关公大刀的。”
澹策蹙起浓黑的眉毛,易哥哥把做好的大刀拿给他的时候他可喜欢了,赶紧拿去找哥哥还有那些新来的小朋友,但是他们好像都不喜欢,一点都没有想要一起玩的意思。
也只有小爹说大刀好看,还给抢走玩儿了好一会儿才肯还给他。
杜衡应了一声:“对了呀,小哥哥小姐姐们又不喜欢耍大刀,怎么跟你一起顽,他们喜欢汤嬷嬷教的东西。要是汤嬷嬷教读书写字的时候也就罢了,但教什么绣花儿啊煮茶啊,这一类的要是你也喜欢,不嫌乏味在课堂上闹腾的话,那爹爹就让你也过去。”
杜衡也不是骗小孩子,反正这些他都会,澹策要是喜欢他能让他去学。
澹策默了默,没说话,然后趴在了杜衡的肩膀上,看着手里的关公大刀。
“去不去?”
澹策抿了抿嘴:“还是在园子里耍大刀好了,哥哥下学我再跟哥哥一起顽。”
“既是你做的决定,那可就不能再闹了。不准拿着大水缸撒气!”
“知道了。”
父子俩说定好,杜衡这才幽幽看了一眼旁头的易炎:“你把缸给我补好。”
易炎摸了摸鼻尖:“小少爷有练武天赋。”
打小就晓得往屁股要挨巴掌的地方戳,简直就是每个武夫的必经之路。
杜衡懒得理易炎,抱着二宝去了一趟偏堂,在门口瞧了一眼。
小崽子正在捧着书读三字经,承意坐在第一排,读书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十分认真。
前儿个过来给他写了两个字瞧,已经小有些模样了。
倒是足以见得汤嬷嬷教导的好,孩子也学的仔细。
而下除却承意,另还有几个小孩子,分别是县衙教谕训导以及马英幡等人家中的嫡出哥儿姑娘。
秦小满经马家家眷识得了县衙其余官吏家中的家眷,一同闲散之时便说起了家里给承意寻了女学究一事,自是先在杜衡这里学了一派很上场面的说辞,转又当唠家常说给了这些家眷听。
诸人也就晓得了内宅中有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承意,这个中好处用不着提点太多,家眷自也就想到了自家的孩子。
都是自己生的,当然想孩子也多知晓些道理,但凡有人开了头,都是官宦人家也有点家底,当然想有样学样。
只是这县里不好再找这样的人出来教导哥儿姑娘,秦小满当然知道不好找,于是借此透露出承意读书孤单的话,不过凡事还得要杜大人做主才是。
家眷夜里同自家的大人吹点枕头发,毕竟都是自己生的孩子也会为之考虑,上衙之时也就厚着脸皮去寻杜衡求个同学的机会。
杜衡当然好说话卖这个人情,顺便提及公庄奖赏一事,教谕巡检等人自然满嘴答应。
如此也不会伤情面,反倒是上官下属更为亲近了些。
九月里,县城中明显的热闹了不少,庄稼成熟早手脚快的农户已经开始再把粮食运来县中售卖了。
秦小满打听了一嘴县里的粮价,玉米一石七百文左右,稻子为八百五左右,价格比落霞县那头丰年都要低不少。
各县各地粮食的价格有偏差倒是并不意外,秋阳县穷,物价自也低。
一年一丰收,为了避免刁商欺民的事情发生,杜衡在城里加派了不少衙役巡检,以此维护秩序,让农户能顺利把粮食卖出去且拿到钱。
农户能卖粮取钱,与此同时,县里分派好的下乡收税队伍也能更顺遂些。
夏日的余热转到了秋时,杜衡忙着安排县里的事情,嘴角都忙上火起了燎泡。
秦小满在郊畔摘了不少野山菊回来晒干了给他泡茶降火,日日吃着清火茶水,这才没有继续蔓延恶化。
原本以为应对上任以来的头一次秋收已经安排的妥当,没想到却是还是岔子层出不穷。
九月下旬,各乡里正整理完了本村的产税粮食,陆续送往县里缴纳。
距离县里三个时辰脚程的芒平村在送粮来县里的半道上竟然遭山匪给抢了!
年过五旬的里正受惊,自知难以向县府交待,一时惊厥过去现在也还重病在床上没醒过来。
据上报之人所说,此次被劫走的粮食足有三十石。
芒平村今年收到的粮产合计七十二石,原本是收成不错的一年,里正想法很简单,新县任职的头一年,他早早的把粮食运过来也好给知县留下个好印象,谁晓得枪打出头鸟,竟然叫山匪给盯上了。
杜衡早有耳闻秋阳县山匪贼寇横行,上任后县里问题太多,说之千头万绪也不为过。
一时间竟把这事儿给抛之了脑后。
也是县里还算安生,不曾有这般贼人,杜衡也实在没想到这些山匪竟然敢胆子大到敢抢朝廷的粮产,在官道上行贼事。
“以前咱们县里也有小偷,那贼人不是也胆子大到敢摸到人家里头去,没吃没喝到了末路,什么事都是干得出来的!”
杜衡摇头:“也是我没有安排布置周全。”
秦小满宽慰道:“你已经尽可能的做好了,时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悔恨也无用,还得想法子如何补救才是。”
杜衡道:“我现在便调遣县兵前去追捕剿匪,只是怕效果微末。”
县衙里的兵未曾如何操练,在县里巡巡街倒是还办得来,若是去剿匪追粮只怕是困难,需要有合适的人带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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