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火药引燃的铜材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打造可以发射火/药/弹的火铳工作正在紧密有序地展开,每一个制造的步骤和材料都需要工匠们反复试验确保可以使用,光是高温测试就耗去不少日夜。
许林秀和师傅们商议完毕,等人都出去了,绕回屏风后的书案前静坐,望着窗外零碎飘散的细雪,取出袖中重斐给他的信再看一遍。
前面交待的都是涑州战事,最后一段,失了正经,字里行间充斥重斐满腔狂野的热情,这人说想抱他、亲他、想和他睡觉想到时常在被窝里邦邦硬,又抱怨羊汤太补,让他每每想起他都分外煎熬。
字语粗暴简洁,却发自肺腑。
许林秀看着信不禁扬起唇角,他妥善收起,望见雪停了,在军火库待了几日,身腿酸乏,便披上厚厚的狐裘,和人吩咐一声,自己到外头走走。
积雪没过靴踝,许林秀走过的路留下浅浅印子。
他走到城西的街道上,回头见几名将士都跟在身后,朝他们招一招手,递给将士些碎银,叫他们买点热酒喝,暖暖身。
柳梢的积雪随风扬扬飞落,许林秀视线沿碎雪远望,前方正热闹。
百姓们拍手叫好。
许林秀走近,难得有闲情雅致围观。
当日在城门刁难庄玉书的那名赵副将又跟其他副史起了争执,眼前这名副史并未恼怒,而是与赵副将下注,说他若能率先抗起铜鼎,自己不但给他下跪,今后见了还绕道。
铜鼎几百斤的重量,纵使这位赵副将孔武有力,僵持之下也无法把铜鼎举离地面多久。
可副将心高气傲,不愿没比试就服输。
那位副史笑道:“赵副将,这铜鼎很重,就算你找人与你一起抬也抬不高,认输吧,你可答应若是输了当众给我下跪,别食言。”
赵副将道:“你既与我打赌,那你也去举鼎,若没有举起来,怎么能算我输?”
副史道:“赵副将,方才我们说过的话中可有明示我举起来了才算赢?”
这叫话术圈套,对付赵副将这种性子十分管用。
闻言,赵副将忍着气,脸孔扭曲怒吼:“你、你给我手下的士兵下套赢去他们的月钱就罢,连我都要下套?”
许林秀听围观的百姓议论,心里知晓大概。
这位赵副将是个直性子,气性虽然犟,但认了理的话并不会纠缠人。而对面那位城左营的副史,喜好小赌,善用小心思把周围的人耍的团团转,经常被他撺掇着去堵又输了的人无处说理,只能认栽。
这位赵副将给自己的兵出头,也遭套了。
许林秀招来身后的一名将士,在将士耳边说了些话。
将士点头,立刻跑到赵副将身边,不久,赵副将找来一根与他手臂差不多粗的长棍,放在铜鼎之下,当着围观众人的面把铜鼎翘得老高。
赵副将生得孔武有力,借助杠杆原理加以辅助,举起铜鼎在许林秀的意料之中。
赵副将赢了这场赌约,他把拿回的几袋钱分回给手下的士兵,扭头去找,望见一袭与雪色几乎交融的背影,咬咬牙,跑上前。
“许大人,多谢你替我解围。”
许林秀没回头,只道:“解围事小,士兵们挣些钱生活不容易,叫他们长点心眼吧。”
赵副将看着许林秀的背影,默默跟了一会儿,直到看人走进军火库大门,方才转身离开。
第二日,许林秀出门撞见骑在马上的赵副将,诧异。
曹老六道:“许大人,这位副将性子愣直,一根筋,非要找您报答恩情。”
许林秀皱眉。
“赵副将,你快回去吧。”
赵副将道:“我夜里值守,白日休息,大人既不领恩情,那我只好护送大人一个月,等时间一到,就当偿还完这份恩了。”
曹老六无语,周围的将士同样无语。
曹老六阴恻恻一笑:“你这诡计多端的副将,我看你报恩是假,想吸引我家大人的注意是真,死了这份心吧,大人和将军情深义重,你连将军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赵副将黑脸一红,喊道:“莫要诽谤我!”
曹老六冷笑:“癞/□□想吃天鹅肉!”
“休要胡言!”
许林秀由身后的人吵,他要务缠身,没空理会这帮人。
许林秀一走,身后的将士,赵副将,曹老六纷纷去追。
“大人——你慢点走,要不还是上马车坐坐吧,别累着身子。”
“大人——”
许林秀觉得吵,让他们别出声。
一帮孔武有力的将士都做起哑巴,隔着距离默默跟着面前这道清瘦的身影,场面竟有些滑稽。
第105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雪,伴着几缕彤色温暖的日光洒在潮湿的路面,年关将至,人们过年热情不减,街道巷尾熙攘往来。
许林秀裹着狐袄漫步在街头,手里攥了小食的孩子们迎面追跑,他被撞了一下,后退两步被人扶住,却是那一根筋固执要护送他一个月的赵副将。
赵副将扶稳许林秀,旋即像被烫到似的立即松手,眼若铜铃瞪向那小孩,呵斥:“街上人群众多,追追跑跑个什么劲?冲撞了许大人还不赔罪?!”
被唬住的小孩一愣一愣的,嘴一瘪,许林秀把孩子拉走,回头对赵副将说道:“豆丁小小的人,玩心正重,教育一两句就好,何必唬他。”
赵副将哼了几口气,许林秀看着眼前这帮聚起来缩在原地不敢跑的孩子,摇摇头,把手边的小孩微微推过去,道:“去玩吧。”
小孩畏缩地朝赵副将看了一眼,扭头看着许林秀,喊:“多谢哥哥,方才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的。”
赵副将面相孔武,小孩不敢与他说话,朝许林秀道歉就跟着那帮孩子跑远了。
赵副将道:“没大没小,毫无规矩!”
许林秀一笑:“赵副将若是本分且遵守规矩的人,当日为何在城门刁难我军火库的人?”
赵副将神态僵硬,许林秀继续散步去了。
身边有人打马经过,停在许林秀身侧。
叫的是:“许大人。”
许林秀仰起几乎遮在狐毛下的脸,微微眯眼:“任都尉。”
任青松目光留恋,不敢贪看素雅出尘的青年。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盯向后方那位孔武有力的男子。
他问:“赵副将可是扰了许大人。”
赵副将和城右营当街打赌,得许林秀出主意的事情任青松略有耳闻。
他冷声呵道:“赵副将,若许大人接受你的好意才叫报恩承情,可你执意一厢情愿的护送给许大人带来困扰,这叫做蔑视官威,触犯祁国律例。”
赵副将嘴巴张了又张,任都尉是他的顶头上司,被上司当街呵骂,颜面无存。
许林秀回头,那几乎两米高的大个子看上去竟满面黑红,有点手足无措的滑稽感。
他微微一笑,道:“任都尉,既然你要管教下属,我就不多打扰了。”
任青松目送许林秀走回军火库的方向,见赵副将还想要跟,呵道:“赵铭,既然闲着,随我去巡城。”
这赵铭执意护送许林秀叫任青松心里不快,许林秀那样的人,与他初见常人很难对他不动心。若赵铭动了其他心思,纵使不会得许林秀回应,也叫任青松如鲠在喉。
*
许林秀走回军火库,闲散了几日的筋骨得到活动放松,稍微提起少许精神。
岁年过去就要迎来春季,军火库一帮官员和师傅直接住在屋子里,所有人都不打算回家过年。
为此,许林秀专门请来几位厨子,准备给主动加班赶工的大伙儿做份丰盛的年夜饭。
下属不回家过年,许林秀自然要以身表率,争取在开春前把火铳做出来,送往涑州。
他行至军火库,师傅们正拿几份图纸围着一门火铳讨论修改的方案。
火铳的原理是把火药填装进圆管形的铜制器具内,利用黑/火/药点燃时产生的气体爆炸力将弹药丸射击出,射击出去的弹药丸可对目标造成一定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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