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兵脸色一沉:“公子,咱也是奉命守城,外头汇集一大批外城来的人,眼下出城不宜。”
经过打听,许林秀才知道城门外涌来许多人。他们衣着和乐州不同,多是涑州一带过来的,皆因避难从西北往各地赶。
听守城兵说前几日还收了一些涑州的人进城,涑州人不服从管教,城里个别地方发生小规模□□,他们都尉为了阻止闹乱里的人丧命才受了伤。
州外来民一时半会儿驱散不完,所以需要封锁城门一个时辰,直至驱赶完外头的涑州人,才重新打开城门。
冬秋道:“公子,咱们返回吧,周围聚集的人愈发多啦,吵吵闹闹的。”说着又仰头,“你看天色阴凉,指不定准备要下雨呢。”
许林秀仰望阴沉的天幕,只能先打道回府。
途中,马车再次停下。
前头包子铺的老板正高声驱赶人,许林秀见是涑州打扮的小孩子,个头不及成人腰部,面黄肌瘦的,一张脸瘦的剩下眼睛显大。
他掀开车帘温声道:“莫要伤人。”
又吩咐冬秋到店铺买些包子。
冬秋买了份肉包,许林秀望着眼巴巴往自己方向瞅的孩子,微微一笑:“小孩,你过来。”
小孩挤出一口生涩口音奇怪的话,慢吞吞朝马车靠近。
待小孩看清楚坐在车帘后的人,神情立即呆滞。
许林秀让冬秋把包子递给小孩,冬秋照办,说道:“公子好心,还不感谢我家公子?”
小孩一把将包子捂在怀里,露在破烂草鞋外的脚趾头都是泥,脏脏的,蜷在一处。
他叽里咕噜憋出话来,猛地向许林秀鞠了几个躬,膝盖抵在地上就要下跪。
许林秀道:“莫要跪我,起来。”
小孩还是磕了三个响头,起来后不敢看许林秀的方向。
许林秀听小孩肚子响亮的叫声,还未出声,冬秋说道:“小孩你快吃吧,肚子在打鼓呢。”
小孩摇摇头,数了数包子,抱宝贝似的转身欲走。
豆大的雨水忽如而至,许林秀看着跑了没几步的孩子,叹息:“小孩,你再等等。”
眼前饿得不停吞咽口水的孩子有吃的却不吃,明显是想留给什么人。他让冬秋再进包子铺把包子都买了,让那呆呆等在雨下的小孩上车。
“过来,我送你。”
小孩“啊啊”一声,许林秀看他只会说方言,就道:“别紧张,你指路就好,这些包子不用留着,饿了就吃吧。”
冬秋拎了一大袋油纸装好的包子出来,道:“公子,包子都给小孩么。”
许林秀:“嗯。”
小孩坐上马车后拘谨慌张,恨不得锁在角落里。草鞋带了些水珠,唯恐弄脏铺在车内的毡垫,用旧破的衣物反复擦拭鞋底。
许林秀看着呆滞的小孩:“这些我送给你的同伴吃,别擦鞋子了,先指路。”
马车从宽敞整洁的石街左拐右拐,后来实在进不了两三人宽的小巷子,许林秀让冬秋和车夫将包子都带上,他自己分担着拎了一袋,撑伞步入巷内。
巷内有一间破旧废弃的老屋,屋檐已坏大半,能勉强避雨的地方挤满二三十位涑州人,老的小的都有。
小孩站在他们面前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用看菩/萨的目光望着许林秀,直到热喷喷的包子发到他们手里,他们的表情就跟做梦似的。
许林秀眼神含笑,涑州人大口吞咽包子,吃着吃着眼眶含了热泪,纷纷往许林秀的方向跪下磕头。
许林秀示意,冬秋连忙让他们都起来。
*
许林秀走过的地方很少,但他从茶楼汇集的游客、话本书籍里,大概知道时逢乱世,并非许多地方都像绍城一样稳定繁华。
从前他没接触过,现在见了,隐隐滋生感慨。
在破旧的屋内待了一阵,许林秀从涑州人生涩的言语中知道,涑州连着沽州,饱受勾答人多年侵扰,有太多避难的人南下或东行。
可途径的城邑大多都不愿接纳他们,把他们当流难的灾民驱赶。
路上避难的人一直徒步,走不动死在路边的比比皆然,好不容易寻到地方,因为不能入城被迫再走的还有更多。
涑州和沽州,两州十一郡三十三县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在路上,皆是因为没有得到援助。
*
许林秀回到都尉府时辰稍晚,他衣裳还沾些许水珠,为了准时入厅用饭,衣物没换就径直先去前厅。
任明世跟几位夫人已在席座,任青松见他进门,便道:“身上怎的都是水,先回房更衣。”
二夫人说道:“对呀,把衣裳换了,省得着凉生病。”
许林秀眼神含笑,坐在任青松身侧:“外衣湿了点,没什么大碍,用饭吧,别让爹娘等。”
酒足饭饱,许林秀和任青松一道回院。
细密朦胧的雨水斜飘,他笑道:“青松,走慢些,我可跟不上你的步子。”
任青松把他带进屋,没叫冬秋进来伺候,自己把许林秀微湿的衣裳除去。
他问:“在外面遇到事了?”
许林秀点头,简洁明了的把所遇情况告诉对方。
他轻声问:“你因为此事才被伤了肩膀么。”
任青松道:“伤已痊愈,莫要再想此事,你别忧心”
许林秀微微摇头:“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他话音轻滞,“青松,我不想称他们做难民,但两州无数人避乱,却无人援手……”
说到最后,许林秀皱眉,手腕被任青松握得有点重,疼了。
任青松目光严肃:“林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许再提。绍城内任家虽有权势,但隔墙有耳,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为人臣,只求一家平安不受人欺辱,更多时候并非我们能评判的,若太守没有指令,我们要做只有明哲保身。”
许林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接触到流落的难民,心里萌生感触。
他在绍城生活六年,慢慢熟知西朝的史籍后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份子活着。
他拥有新的家人、伴侣、朋友,重新在陌生的世界落了根。
任青松的话没有错,他所处环境和所接受的观念如此,可自己呢。
就像他改变不了任青松的想法一样,在西朝六年,至今无法扭转他在现代所接受的社会观和价值观。
任青松吻了吻许林秀的眼睛:“你今日受累,我替你洗漱,余下的别想太多。”
许林秀微微一笑:“嗯。”
他道:“青松,你别皱眉。”
任青松望着他。
许林秀轻声:“我都听你说的,好么。”
第8章
◎不喜欢我和风流纨绔子弟们往来◎
蔺晚衣生辰宴临至,宴请了许林秀,他作为好友,自然不会缺席。
许林秀原本想着自己做一件类似雕木腕表的东西送给蔺晚衣,任青松知道后沉默,建议他不要这么做。
上次他送给冯淑的雕木腕表已在府内掀起不小的波澜,如果许林秀再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难保不会招人耳目。
许林秀思忖:“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许林秀给蔺晚衣送礼的计划有变,从都尉府的一间储藏库中,挑选出某件珍品。
储藏库里放的多是他和任青松成亲时带来的嫁妆,以及几年来他陆续收藏的一些珍贵之物。
他叫工匠打造了一张红木柜子,柜面摆设一些他闲暇无事做的小玩意,积少成多,渐渐地摆满了大半柜子。
任青松向来尊重他,这间储藏室的钥匙只给了他自己拿,放什么从不窥探和过问。
当然他主动和任青松介绍过这些东西,可男人似乎兴致缺缺,久了许林秀也习惯把做好的东西搁置在储藏室里,因疏于打理,柜子落了不少灰。
许林秀挑好送给蔺晚衣的生辰礼装进锦盒,回房找不见任青松,转到后院的演武场地。
任青松一身薄黑的劲服正在练习刀法,他坐在栏杆上问:“青松,你要和我一块去蔺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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