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涑州人无水无粮,若再没人愿意接济,哪怕不收他们进城,他们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去另外的地方谋求生存,大半会死在途中荒野,成为饿狼腹食。
许林秀叹息,感慨世道荒谬,却无法改变。
他看着冬秋:“从我账上支些银钱换二百石粮,差人雇马车运到城门外,给不能进城避难的人分粮。”
他思忖:“按人头算,每人二斗米,希望能支撑他们走到愿意接济他们的地方。”
冬秋诧异:“公子……”
许林秀含笑问:“冬秋,一两银钱可换多少粮。”
冬秋道:“六旦。”
许林秀:“三十余两,我身上可能换来一物。”
冬秋道:“公子的吃穿用度,任何一件都远高三十两不止。”
许林秀笑中添了几分无可奈何:“你看,我能做的只有这件事了。”
冬秋眼睛微红:“公子真好。”
冬秋迅速联系人办事,许林秀书写一封信件,让驿卒快马送到金安寺的主持手里。
城外送粮势必引起太守注意,许林秀不能让人知道这是许家做的。
若事情让任青松知道,指不定又要板起脸说教。
西朝崇奉神佛之理,金安寺这样闻名的大寺观连太守都不能轻易妄动。他在信中托主持帮忙,借金安寺名义将粮食送给城外的难民。
处理好发粮的事情,许林秀回到都尉府陪长辈们用饭,饭后有些困倦,沐浴洗漱了倚在睡榻边看书边等任青松。
半梦间,隐约察觉有目光望着自己。
许林秀惺忪半梦,和任青松清明沉默的双眼对上。
任青松问:“今日城外送粮之事是你授意?”
许林秀:“嗯。”
任青松微微皱眉:“林秀,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许林秀声音轻哑:“我出粮,实际上却由金安寺发配,不会想到我身上的。”
他一顿,又解释:“就算想到是我授意又如何。这些年并非没有过富商买粮救民,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可我用许家的名义,用我爹的名义都得偷摸鬼祟……为什么我不可以?”
任青松眉宇低沉,许林秀有些气闷:“若许家什么都不可以做,那你爹何必动关系让许家得那么多的盐票,而你却坐视不顾。”
任青松神情绷紧:“林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10章
◎送钱◎
晨曦微光从窗户的纱幔透进内室少许,许林秀睁开有些疲倦泛红的眼出神。
昨夜他背着和任青松睡觉,两人居然彻夜没有说话,他浑浑噩噩地挨到半夜才睡,此时一摸身后位置,空的。
任青松自律,每日卯时一刻都会起身到后院演武场练武,风雨无阻,连两个人“冷战”了也没有改变他这个习惯。
门外,冬秋算着时辰站在门外敲门:“公子,到了洗漱的时辰。”
许林秀嗓子有点闷,简单回应一声就没说话。
冬秋端水进屋:“公子,大人今日好早就练武,后院木桩都被劈坏了两块。”
许林秀漱完口,饮完半杯清茶才示意自己在听。
冬秋没敢问自家公子是不是跟都尉大人吵架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站在公子这边的,立场分明。
许林秀一身青竹素衣行至前厅,座上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任明远不言不语,两位时常说话的夫人破天荒的没开口。任青松见他进来,沉静地看了他一瞬。
许林秀入座后同样保持安静地着喝粥食,半碗下肚,没什么胃口,他无视任青松不赞许的目光。
任明远清了清嗓子,许林秀看对方有话和他说,停下动作。
他垂眸:“爹。”
任明远道:“昨日管事见冬秋急急忙忙跑回,跟去一瞧,竟然发现他支了三十两银子。若小仆胆大,府内不会留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人。”
许林秀一下就猜测出任明远看见并且追查到冬秋拿了钱去做什么,他笑笑:“爹,是我授意,观涑州过来的难民可怜,便差人发点粮食。”
任明远语重心长:“林秀啊,当今世道不比以往,外头乱得很。时下大伙儿都揣紧兜过日子,府内余钱不足,如果你手头……”
任明远话还没说完,任青松沉下声:“爹。”
许林秀沉默吃饭,仿佛他们议论的人不是自己,可也因此留了份心。
一家人再亲,涉及钱财利益总免不得多个心眼。
许林秀当初带进任府的嫁妆丰厚,且这份嫁妆至今都由他自己保管,没动过分毫。
饭过,许林秀送任青松出门,走前任青松安抚他:“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许林秀轻轻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任青松眸光微暗,似乎有话。
许林秀提示:“时辰到了。”
任青松走之前叮嘱:“林秀,昨夜你睡不安稳,这几天就别出门好好在家里养着。”
许林秀:“好。”
接下去两日,许林秀只在屋内睡觉,睡朵了便昏昏沉沉的,像多蔫了的水仙花。
任青松似是忙碌得抽不开身,早出晚归,两人虽共枕同床,却连句交流都没有,似乎突然间都把话闷在心里。
任青松本就寡言少语,平日多是许林秀主动,他一字不言,彼此之间安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冬秋最先担心公子,他见公子安安静静地睡在床榻内,叹气不止。
午后许林秀睡醒,冬秋伺候他梳发更衣,穿戴整齐。
许林秀问:“交代账簿先生的事情办得如何。”
冬秋道:“早晨先生传来话,说已经清好账本,公子要看么?”
许林秀:“嗯,拿来让我瞧瞧。”
冬秋取来账簿,许林秀查看了自己的私人账户,其中包括从蔺晚衣那获取的分成,以及带来的嫁妆。
许林秀吩咐:“嫁妆部分不计,从余下的钱里取八百两出来送到宁安院。”
冬秋:“给老爷?”
许林秀道:“去吧。”
立起来前厅用膳的气氛又冷又微妙,许林秀支自己这几年从蔺晚衣那所挣的一部分钱安抚任明世,特意叮嘱冬秋:“此事别告诉大人。”
冬秋应了好,立刻按吩咐办事。
傍晚前任氏一家都在,任明世面容宽和,见到许林秀进来,招呼他入座。
任明远道:“我让后厨备了几道新鲜菜色,大家多吃点。林秀,你这孩子要爱惜身子,近来瘦了些,青松他怎么照顾你的。”
许林秀浅笑:“时节闷热,吃得少就瘦了一点,没什么大碍。”
席间融融和乐,虽无人开口,几日来沉默冷凝的氛围却得以消除。
任青松进门,立刻觉察,他隐约皱起眉宇。
回房后,任青松牵起许林秀的手:“你支了钱给爹?”
许林秀点头:“是。”
任青松面色骤变,甚至连捏疼许林秀都未曾发现。
“林秀,我去一趟宁安院。”
许林秀拉住任青松:“你想干什么,不许拿回来。”
任青松皱眉:“爹不该这样做。”
许林秀看着他:“其实我想过,我因善心要帮流落的难民是件好事,可或许在爹眼中看来,我宁可帮外人也不愿想着家里的好,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任青松道:“不能混为一谈。”
许林秀黑长眼睫一弯:“青松,我心所求只有安宁。钱财身外物,没了可以再挣,且这笔钱是我从几年跟绘霓阁合作所得,你别去找爹了。”
话虽如此,任青松当夜在许林秀睡后,坐在一侧安静陪了会儿,旋即悄然走出内室,去了宁安院。
*
任明世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知道他会来这一趟。
任青松和任明世虽为父子,行事手段和性格却大不相同。
任明世道:“青松,假如你来是要拿回那笔钱,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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