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官吏从署内急匆匆跑出,将淡杏色的油纸伞双手递上:“大人久等了。”
“无妨。”许林秀拿了伞,款身慢步地走进烟云雨水中。
官吏擦了擦额前因疾跑所流的汗,目送许大人离开。
原本官署要派车护送许大人走,岂料被回绝。
小吏心道:大人不愧被冠上几个无双之称,此情此景能有如此雅致,行人无不停步暗视,只觉得眼前的身影比满城的春雨杏花还要悦目赏心,那股舒适的感觉牵动着他们的心,不敢光正正大的看,生怕冒犯了大人。
街面积水浅浅,雨成了细线沥沥落下。
许林秀步行徐慢,开春时在延城给重斐过完生辰,他就先回了绍城。
此时已回来两月有余,今年军武司的公事闲暇,便有更多时间陪伴双亲,还和友人们小聚几次。
等初入夏,重斐假期比较充足了,他就跟对方在绍城汇合,启程去往东海的城邑看看。
通俗点来说,就是去旅游。
许林秀很少有机会到各地看看,过去几年,也都借由职务办公的便利,跟重斐去了几个城邑,还把涑州各郡县走了一遍。
饶是如此,祁国管辖范围之广,天下划分十三州,他只见过涑州的景色,连延城所属的乐州地界都未曾走遍。
今年季夏,重斐说带他到东海走一段时间,海州气候清爽凉快,暑夏出发,权当放松避暑了。
要跨州郡出行就得办理相应的通关文牒,许林秀今日到官署,正为办理此事。
在官署和几位官员寒暄谈话,又因手续流程等了会儿,走出官署大门已是烟云朦胧,天色变化之快,所幸美不胜收,比起乘坐马车,他倒愿意沿途慢慢观赏。
毕竟已有两年之久没有回到家乡,一砖一瓦,皆成为他眼中值的留恋的景物。
身后马蹄声渐近,有人唤他:“许大人。”
许林秀闻声回眸,注视从马上跃下的男子。
他微微颔首,言语温和客气:“任都尉。”
前尘旧事,皆在年月中化为无形影泡。
许林秀问:“任都尉有何指教?”
任青松看着眼前一袭春衣外罩素青绒衫的青年,道:“方才还以为看岔眼,时下春雨凉,我替大人安排辆马车过来吧。”
瞥见许林秀手上拿的通关文牒,皱眉:“官署何事这么不会看眼色办事。”
许林秀心智聪慧,道:“任都尉言重,是我想在雨中散步,便没让官署的人护送。”
自回绍城,许林秀和任青松因公事见过两次。
兵营今年要给全部士兵更新装备,所以和军武司有了对接工作。
许林秀虽然主管军.火库,可在军武司还挂着原来的衔职。
年初起,偌大的军武司只有他一下子成了最空闲的人,是以跟兵营交接的事宜由他出面做决策,这就免不了跟任青松见面。
两人仅公事公办,未在私事有过任何交集。
任青松道:“大人还忙着兵营军需装备更换一事,若受寒劳累得不偿失。”
许林秀:“嗯。”
又道:“多谢任都尉提点。”
许林秀和任青松分管不同的区域,并无职位上下之分,何况他在重斐名下谋事,两边互不干涉。
此次公事有了交集,许林秀观任青松神情泰然平稳,便只与对方公事公论,两方都自然得体。
于街道的十字口,任青松停下,他和许林秀不同方向,不再相送,正常寒暄,沉默目视素清色的背影逐渐走出视野。
任青松垂下双目,翻身上车,往相反的方向驱使。
*
途径商铺,许林秀买了几份特色小食,叫店家给他打包好,拎在右手提着走回许宅。
他在街外慢行将近半时辰,抵达宅邸身上出了少量的汗,气息微喘,双腿发热,这是常年缺少运动的现象。
下人忙把他迎进屋内,过了前院,再过二院大门,穿过回廊就到了前厅。
李昭晚见他回来,忙把他手里拎的东西接过。
“还买了吃的?”
许林秀笑道:“嗯,在街上嗅到飘了满街的浓郁香味,忍不住买几份回来尝鲜。”
李昭晚用干净的布料亲自擦拭许林秀衣衫沾落的少许水汽,没询问自家孩子为什么不乘车。
如今许林秀想做什么事,家里不会过问,给予默默的支持。
何况许林秀会照顾爱惜自己,又有大将军惦记着,许氏二人也不能时刻用关怀为由再让许林秀收敛天性。
许林秀饮热茶,和母亲吃了些刚买回来的特色小食。
“通关文牒已经办好,等将军入夏过来,我们就往东海的方向启程。”
李昭晚道:“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你想走,娘和爹不阻拦。我去的地方少,你爹外出经商又不带我,有时候娘也好奇外面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
许林秀一忖:‘下次我带上娘一块去。’
李昭晚笑颜展开,连忙摆手:“罢了,我身子不好,你还年轻,调理恢复得快,能折/腾。你娘我这把骨头还是悠着些,每日和几位夫人小聚,去延城周围的地方游赏风光景色就心满意足了。”
许林秀沉默,李昭晚依然笑,母子二人的笑容皆有四五分相似的温柔。
“你爹忙着生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身子。若我不安分些,要把他急坏的。”
李昭晚知道生意对许廉的重要,前几年家中生意败势时,许廉虽然面上不说,她却知道自己丈夫有多么失意,强撑着维持一家之主该有的心态,稳固所有人的心,
李昭晚道:“他有时间我就多陪陪他,人成了亲呀,彼此的相伴十分重要。哪怕有孩子,有双亲长辈,这两人的关系于彼此之间,总归跟血亲有些不同。”
李昭晚无论做为妻子还是母亲,此生都无愧她的丈夫跟孩子,孩子跟丈夫相处得好,也得益于她把话敞开了,温柔明白地跟最重要的人解释通透。
许林秀在许宅陪双亲用过晚饭,时辰再晚一点就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灯火通明,他在的两个月全府上下热闹不少,管事把里外打点得周到,大伙儿对另一位主子的态度可谓服服帖帖的。
春末一日日流走,身无公务的时候,许林秀赋闲府内,吃喝玩睡,身上的肉长了些。
等天色不错,间或陪李昭晚到城外的金安寺祭拜,还给重斐求了道平安符。
初入夏,重斐抵城。
重斐在延城留居七日,之后便带上许林秀出发,目的是东海。
出城时,正逢任青松值巡。
交完通关文牒,隔着半掀的窗帘,车内的许林秀和重斐和看到外头的男子。
重斐手臂霸道地圈在许林秀腰上,对任青松,这个曾经和许林秀有过一段情的人,他至今不太能释怀。
但看见任青松最多冷眼无视,还不至于心肠狭隘,以权势刁难对方。
马车吱悠吱悠离开,半晌,重斐把许林秀按在怀里,道:“怎么看见他老子仍然一阵气闷。”
说完,把怀里秀美青年的手放在胸口前,故作难受:“莫非生了病?心肝儿,你心疼我,给我揉揉。”
许林秀扬起唇角,仿佛看见一头巨硕的狼王在面前装弱小。
“将军。”
重斐:“口堵心堵。”
许林秀手腕一动,缓慢温柔地为他抚揉胸口。
“这样可行?”
重斐蓝目眯起,揽在青年身后的手掌收拢。
“将军气顺了么?”
重斐把许林秀后脑往前托起,吻住不放。
他舔舐两片软滑温香的唇,大掌渐渐地不安分。
许林秀把大掌拉出来,气息不太稳,却慢条斯理地拢齐衣襟,遮去旧痕未消,又添新痕的细颈。
“还在车上。”
重斐:“回来后拢共也没几次……”
两人都分开三个月了,怕过度集中让许林秀吃不消,重斐忍让了的。
许林秀垂眸,神情难辨:“若你想我一路躺去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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