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起身坐到吊床边沿,弯起食指,俯身用指侧托住对方下巴,稍稍细看此人容貌。公孙猛五官的确标致,只是生得太过狂放,不是程放鹤喜欢的类型。
被侯爷这样看,公孙猛坦然回视,挠挠头傻笑,“侯爷,其实我……”
“你知道,你和季允差在哪么?”程放鹤甩了甩手,无趣地躺回去,“本侯捏他的下巴,他会垂下眼红着脸不说话,他不敢躲,却也不想看、不想回应本侯。”
“他心里没有本侯——哪天变得你这么殷勤,本侯就没兴趣了。懂了么?”
……
三日后,众官员再次来到侯府议事。程放鹤按例给工部也递了帖子,他们这次却没一个人好意思来。
锐坚营的一个副将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战况,程放鹤听得生气。
夏人时常骚扰越国边境,以往锐坚营只用派出百八十个人就能打退,这次己方竟然让人全歼,还把边境城墙砸了个口子。
兜兜转转一大圈,那副将总算说:“锐坚营战力不足,京郊驻军不少送去支援边境了,为了京城不被野寇侵扰……侯爷能否借些侍卫给锐坚营?”
原来在这等着呢。程放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支着脑袋望向前排的徐将军。
徐朴倏然起身,跪到堂前,恭谨道:“副将失言,请侯爷恕罪。侯府侍卫本是侯爷一人所有,锐坚营听信谗言,此举不顾侯爷安危,实属不该。”
听到自家将军这样说,几名副将都是一愣,互相对个颜色,却没人敢当众反驳上司。
程放鹤唇角笑意一闪而过,他款款上前,亲手扶起徐朴,温声道:“徐将军不必自责,你们也是受人蛊惑。营中战力不足,徐将军有难处,本侯能体谅。”
徐朴抬眸与临川侯对视,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亮。
副将听了这话纷纷开口:“下官不敢索要侯府侍卫,可营中这情况,若夏人得寸进尺,整个越国都有麻烦,还望侯爷略施援手!”
徐朴再次深深行礼。
程放鹤叹息一声,甩手回到座上,往后一靠,“本侯一个管军备的,一人之力又做得了什么?别说是本侯,就是你们,做到‘独善其身’已属不易了。”
大家云里雾里,又无不讷讷。
议事草草结束,徐朴却迟迟不走,待大殿无人,他来到座前,垂着头压低话音:“侯爷方才说‘独善其身’,可否赐教?”
程放鹤望着眼前恭谨的将军,想起原书中徐朴在夏人攻越时屡败屡战、坚守锐坚营,却遭朝廷猜忌、断其后路,最后孤身被夏人围困,在阵中自刎的结局。
对这样愚忠的悲剧性角色,他难免有些同情。既然是与任务无关的次要角色,影响一下也没关系吧?
程放鹤不禁道:“越国没救了,带上你姐姐,快离开这里吧。”
徐朴貌似遖峯很是困惑,皱眉问:“下官只见到锐坚营战力减退,侯爷为何说整个越国都没救了?”
“越国之弊不在锐坚营,如今局面并非一日之寒。本侯言尽于此,徐将军好好考虑。”
再剧透这个世界该坍塌了。程放鹤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挥手命他下去。
殿内只剩他一个,原本该是放松时间,他脑海里却反复回响方才锐坚营副将的禀报。
一百名锐坚营将士,被几十人的夏军全灭,等援军赶到时,城墙竟破了个口子……
为什么会这样?这可是当年在林执中手下以一敌十的锐坚营啊!
这本书叫《越国的覆灭》,可当这一切真实地摆在他眼前时,他竟感到有些许愤怒。
……
自打几日前亲手拧断蔡豪的脖子,复仇的快意充满季允的心胸。令他讶异的是,他并未感到身心舒畅,反而生出越来越多的怨念。
他不再为侯爷下厨,也不敢当着师父的面练剑,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有时在无心阁见到临川侯,季允第一反应就是躲。等躲进自己屋里,他再探出脑袋看侯爷的背影。
他对着那背影,把侯爷想象成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才配得上七年来受的苦。
季允外出练剑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能到深夜。某次他在园子里耍了一套连招,最后狠狠出剑,剑柄插进粗壮的树干,将百年树木从中劈开。
他大喘着气,眼中的凶戾并未因发泄而减少。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苍凉低徊的乐声,分明是在灯火繁华的侯府,却莫名如置身山巅荒原,亘古高风裹挟着悲怆,真实地击中此时此地的生灵。
他被深深吸引,忽然想知道侯府中有怎样的高人,能奏出这般曲调。他溯源而行,临近假山时,路边侍卫挡住他:“侯爷在前头,不可靠近。”
就在这一刻,数日来积压的愤恨突然窜上头顶,“侯爷”二字点燃引线,原本悲凉的乐曲也仿佛带了肃杀之气。
季允面上从容,蓦地浅笑,卸下腰间佩剑扔到一边,对侍卫道:“我是季允,求见侯爷,麻烦通传一声。”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www祝小可爱们来年暴富!~~
第13章
很快守卫出来说:“侯爷让季允公子过去伺候。”
季允答应一声,沉默地迈步。他胸前,冰凉的匕首从未离身。
他穿过弯曲的石径,绕过层层树木掩映,走近假山。
半山腰的怪石上倚靠着一个身影,穿着及地的长衫,鹤氅广袖在风中飘动,露出半截纤细手臂,双手执一小块乐器放在唇边,手指按下抬起,悠远音色缓缓溢出。
望着那人标致的侧脸,乐音穿过耳膜,一直钻进骨头缝里。季允一时失神,移不开眼也走不动路。
原来侯爷还会奏乐?他身份尊贵,为何要学这等取悦旁人之事?
可那乐声实在动人得紧。
一曲终了,季允仍陷在余韵中,见对方转向他,伸出一只手臂示意他上前,“季郎来这里找本侯,是有事还是——想本侯了?”
季允怔愣半晌,见侯爷一直盯着自己,匆忙去爬那假山的台阶,几次险些绊倒;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便直直跌入一个怀抱。
临川侯将他揽到身边,他心跳陡然加快,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属下……是追着乐声过来的,好听……属下想和侯爷学奏乐!”
程放鹤轻笑一声,并不戳破他睁眼说瞎话,把手里圆滚滚的乐器递给他看了一眼,“你竟喜欢这音色?你年纪轻,莫要学这般凄凉的东西,本侯的季郎,还是活泼朝气些的好。”
谁让本侯的白月光活泼朝气呢。
季允却执意伸手去碰那乐器,“可是属下喜欢这个。”
程放鹤把埙拿到一旁,话音坚决,“本侯这里有更适合你的。你向本侯学艺,自然要按本侯喜欢的样子去学。”
他从脚边的盒子里取出另一件乐器,交到季允手上。此物与前者大小相似,只是吹口和气孔的细节不同。
“这是陶笛,学起来容易一些,季郎学这个吧。”
季允觉得侯爷此举似有深意,却一时说不清,只得暂且接过那个陶笛。
程放鹤用他双手握住陶笛,又带着他手指认音孔。陶笛入门不难,在短暂的基础教学后,季允已能吹出连贯的曲调。
程放鹤教了他一段《小星星》,然后自己用埙吹出和声,掩盖初学者吹出音色的瑕疵。乍听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一曲毕,季允靠在他怀里,将简单的旋律反复吹奏。少年的动作有些别扭,好像护着胸口什么东西似的。
程放鹤有意无意在他耳边吐出热气,揽着季允的腰道:“等你练好了武艺,本侯教你吹《入阵曲》。将来上了战场,这乐曲能鼓舞心志。”
陶笛音色一顿,季允稍稍转向他,“侯爷,属下无以为报。”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本侯不是说过了,本侯对你好只是因为……”
“因为侯爷喜欢属下?”季允抬眸,长睫翕动间,扰了眼波深潭的静谧,“喜欢一个人便对他好,却什么也不向他要,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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