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季允掐住程放鹤一边肩膀,迫使人侧身,不得不看着他。
看着他将“从心”依次插进纪柳的锁骨、肋下和大腿。
一剑剑没入骨肉,再猛然抽离。
“临川侯,你看好,他不是纪垂碧,真正的纪垂碧早就死了,他就是个骗子,这是骗子应得的下场……”
字字句句,如咬碎了牙嚼烂了舌,方得吐出。
大片鲜血迸溅,染红了季将军的剑,手臂,衣襟,眼底。
纪柳被捅出一身血窟窿,瞪圆了眼大张着嘴,满脸不可置信,表情却扭曲僵硬,定格在这一瞬。
他双腿顿时软下来,陡然倒地,脖子一歪。
“不——纪郎!”
程放鹤声嘶力竭地大吼,不顾浓重的血腥气,扑进人怀里,紧紧环抱住他。
这还不够。
“骗子又如何?”程放鹤凄然道,“本侯就爱这个骗子。”
“你若杀他,就一剑捅穿我们俩,让我们到了地下也做鸳鸯!”
季允突然一笑,脖颈青筋暴起,喉头却情不自禁滚了一下,下巴微微上扬,舌尖舔过沾血的唇角。
嗜血的猛兽见到猎物,不过如此。
——纪垂碧死了,现在侯爷是他的了。
他是叱咤疆场的战神,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他想要的东西,他看上的人,都只能是他的!
谁都不能抢夺,不能拒绝!
哪怕是临川侯自己。
握剑的手突然松开,“从心”掉落在地,季允俯身,粗暴地捏起程放鹤的下巴,大力一拧,强迫他转过头。
“落到我手里,侯爷死不了,只会——”
“沦为我私有的囚徒,做我的玩物,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他撩起临川侯的玄色斗篷,接着是朱色衣摆,扯开后腰的系带,一送到底。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接本章,啥都没有,对不起我写不出又能过审又香的东西orz
第48章 ◇
纪柳的房间里, 只木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烛,屋内门窗关死,分明没有一丝风透进来, 火苗却始终在微颤。
木柜前的人身中数刀昏迷瘫倒, 程放鹤卧在他怀中, 在无从抗拒的操纵下, 伴随那火苗的节奏,远离再凑近。
凑近时,鼻尖和脸颊沾了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钻进鼻孔,令他一阵阵晕眩。
骤生骤落的恼怒与惊惧,在他心间堆聚,颤抖, 震荡着他紧绷的神经,沉地狱火海, 登九霄天外。
此时, 他该喊叫呼救,该大吼泄愤, 就像他还是临川侯、季允还是随从的那段日子,放纵豁达, 恣意表达当下。
可这一次, 他不能。
程放鹤眯着眼,紧咬下唇,咬白咬破,血迹沿嘴角淌下, 滴落在一地血泊中。
他必须忍耐。只要他不流泪, 不出声, 什么都不做,季允就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季允不收手,还在将一腔愤恨直指他程放鹤,就没人在乎纪柳的死活。
——此人伤了这么多处,流了这么多血,多久不救才会死?
程放鹤很惊讶,自己正濒临被摧毁,居然分得出心思考虑这种问题。
他一个现代人,以前杀人都是一刀直捅心口,从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放血法,专挑不致命的地方戳,然后静待人失血过多而死。
所以他说不出具体时间,只知道拖得越久,任务完成的几率就越大。
那就……拖着吧。
……
不屈的战俘保持沉默,只能换来敌人变本加厉。
密闭的室内阴风骤起,吹得桌上那颗火苗越来越歪,越来越虚弱。
程放鹤越来越虚弱了。
先是脸颊偶尔沾到纪柳肩头的血迹,然后整个跌入对方怀里,再被彻底拽到一旁,大片鲜血铺洒在身前,逐渐浸透衣衫。
伤口疼痛难忍,喉头痒意愈甚,但程放鹤不允许它发出任何季允想听见的声音。于是他先发制人,伸手捂住纪柳的双眼。
半死不活的纪柳早睁不开眼,可程放鹤就是要捂。
“纪郎,不许看……”
“本侯……到死都是……”
“……你没看见!都没看见……”
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话音已是如此嘶哑,声带干枯欲裂,像要随他整个人一起断掉。
这样胡乱说话,的确能缓解此时的震撼。但想也知道,这般激怒之语是何后果。
很快,他捂眼的手腕被分别攥住,掰到身后,掌控在一只粗糙宽大的手掌之下。接着下颌让人捏起,与昏迷之人直直相对。
“纪垂碧,你看好,这是你的侯爷。”
“他想了你七年,爱了你九年。可惜,你占据他生命的长度,也只有九年。”
话音有种可怕的平淡,仿佛说话之人并无恨意,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与随风不停晃动的火苗形成反差。
“从今日起,他归我了。”
季允一字字咬出。
……
“季允……你愚蠢至极。”
程放鹤挤出胸腔内所剩不多的空气,拼凑出完整的一句话。他不明白纪柳为何还没死,连他自己都快死了。
“本侯这具躯壳……后院都……谁没经过手?这么算……算来分到你……一根手指吧……”
“看在你杀了他……本侯挚爱之人……两根。”
“一颗心……只剖给纪郎。”
徘徊在生死边缘,程放鹤居然还这么多废话,已经没有一句完整,却坚持要说。
只要他不停说话,那个疯子就不会想起这还有人真快死了。
但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
肩膀被大力制住,程放鹤终于逃离了那个浑身是伤的人,被迫侧翻,直直躺进血泊中。
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玄色斗篷,接着是朱红朝服。这些本身颜色就重,加了点红也无甚变化。只有浅色才能染红,比如临川侯与生俱来的白,与无心阁里绳子塑出的粉。
血腥气铺天盖地,堵满了程放鹤的意识。
烛火每跳一下,血泊就微微漾开,鲜红配上眼尾那点浓艳的红,简直可以用来下酒。
程放鹤在一片混沌中,挤出仅剩的清明,盯着面前的人。
眉峰如削,鼻梁高挺,长睫薄唇,下颌骨勾出恰到好处的曲线——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五官。
从前季允还是随从时,程放鹤就喜欢欣赏他的脸。少年的眼中有仰慕,有谨慎,有恭敬,每次都顺从地完成侯爷的指令,说一不二。
那时,看着未来的大将军对自己如此恭顺,尽心尽力侍奉自己,程放鹤曾以为,再没有比这更爽的了。
可他错了。
今日的季允,眼里只剩下翻涌的暴戾,恨与怒交汇缠绕,化作毁天灭地的疯狂。
发疯的少年如同凶兽出笼,目光是獠牙利爪,是陷阱铁夹,哪怕是最不知反抗的猎物,也要以绝对强势的力量去捕获。
他想要的,他认定的,就必须是他的。
他蓦地吻了上去。
……
程放鹤跪过无数王公贵族,曾在无数人面前做小伏低,无不是为了任务;他也曾对某些角色仰慕钦佩,却从不因此损害自尊。
他生性矜傲,哪怕表现得再散漫不羁,都打心眼儿里认为自己是个强者。
而此时此刻,却有人让他自愿臣服,不惜放弃一切自由,沦为大将军的俘虏,任人摆布。
他喜欢这样——当然,就算他不喜欢,现在的程放鹤面对发疯的战神,本来也没有自由。
还不够,这还不够……
鼻尖是铁锈味,眼前是幽微烛火,耳边是紊乱的呼吸与无止境的节律,程放鹤觉得自己大约也要跟着一起疯了。
他不禁将人圈在怀里,别过头,柔声唤道:“纪郎,你是纪郎,对不对?”
话毕,扭开的头被强行转过来,迫使他与面前之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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