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那不安分的勺子不满足于停在他唇边,而是撬开他唇瓣,将丸子浇在他舌上,然后与之缠卷,有意无意掠过口腔,在听到他呼吸一乱时及时撤离。
不待他平复心跳,便迎来了下一勺。季允饶有兴味地喂他吃饭,用个破勺子勾得他眼尾红到了耳根,一旦耐不住活动身体,便又惹到身后的玉。
“侯爷问为何不能给人抱?”季允用瓷勺在他下唇轻点,“吃个饭都能把侯爷撩成这样,侯爷抱着那公孙猛时,岂不远甚于此?”
季允俯身贴在他耳边,往他耳垂上吐热气,“他受得住么?季允要受不住了。”
程放鹤发丝凌乱,散下的碎发粘在鬓角,发红的眼眶里盛满泪水,一边死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来,一边紧张地望向窗外,生怕有人抬头看向这扇窗,撞破他狼狈模样。
其实以季允的私心,只有程放鹤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他。可仅仅是这样,也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错觉。
他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忽然听见叩门声,接着是云佐的话音:“季将军,属下进来了?”
“等等!”程放鹤大喊,扭曲的音调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匆忙用沾水的巾帕擦把脸,也知无多大用处,急忙起身离座,出了雅间。
跨过门槛的动作过大,那块玉让他禁不住低呼一声,他不管门口云佐迷茫的眼神,匆匆逃离现场。
程放鹤站在走廊里,一步也不敢再挪,见云佐进屋关门,但其余房间都是空的,所以屋里二人对话清晰可闻。
“……台下左边数第三张桌子,那个鹅黄衣裳的姑娘,就是宋国公家的小女儿。将军觉得如何?”
程放鹤靠着墙壁,想起方才窗外的情形,离这么远也就知道个高矮胖瘦,脸都看不清,哪看得出喜不喜欢?
可他仍是悬起心,没等多久,便听季允低低“嗯”了一声。
一瞬间,程放鹤有些难过。分明是个意料之中的回应,他却觉得失望。身上尚余欲念,在这股强烈的失望之下,显得颇为可笑。
“那属下叫她上来,和季将军见见。”
“……嗯。”
云佐出来了,朝走廊上的程放鹤点点头,径自下楼。程放鹤完全不想见什么宋国公的女儿,一点点往楼梯口挪,可脆弱的身体禁不住勾,每走一步都如万蚁噬心。
最后还是没来得及逃走,他见到了那位宋姑娘。
十八岁的女子在古代已不年轻,但在现代人程放鹤看来,本是极为动人的年纪。她生得清秀温婉,是那种初看不起眼、越看越有味的人。
程放鹤觉得挺好。季允之前被临川侯的媚态冲昏了头,该换个细水长流的。
宋姑娘进了屋,程放鹤便继续往外挪,屋里时不时传来说话声,是季允在问对方身世年纪。
季允话音略显不自然,但宋姑娘是大家闺秀,丝毫不畏惧大将军威名,对答落落大方,带得季允也多说了几句。
趴墙角没多久,程放鹤就断定这一对能发展下去,日后定然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也不枉他一番苦心。
明明是极好的事,程放鹤却一句也不想再听,大步走到楼梯口,不顾那块磨人的玉,快速下楼。
可他走得越快,玉雕攻击的频率也就越高,只是下了一层楼,他便趴在台阶上大口喘气,双腿抖得厉害,几乎站不住。
再想想方才听见的对话,程放鹤只觉得荒唐——去他奶奶的,老子不玩了!
他径自走向茅厕,躲到无人处取下玉雕,汗水湿透衣衫,他略一活动身体,总算不再瞻前顾后。
就算季允要惩罚他,他也认了!反正季允有了新欢,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指不定已经和人家姑娘在屋里搞上了,还有工夫管他?
程放鹤现在心是脏的,看谁都脏,一副破罐破摔的心态,只想赶紧远离这个地方。
这是别人家院子,他不敢直接扔掉玉雕,便扯块破布包上,拿着出了茅房,找到候在门口的魏清,把东西塞给人家,“帮我处理掉,找地方扔了。”
此后,徐府的喧嚣传进他耳中,他只觉得聒噪,打算先行上车。
谁知才出了府门,却见一名中军将士出现在门口,看见他后,竟直直朝他走来,“侯爷,请您即刻往军营去一趟,还有季将军也要去。”
“谁的令?”
“……是陛下,现下御驾正在中军。”
程放鹤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点点头回到车上。片刻之后,季允掀帘坐在他身旁,吩咐车夫赶路。
和程放鹤预想的不同,季将军脸上并无亲近美人之后该有的情意,反倒目光森寒,比方才还多几分戾气。
这是咋了?在他走后,那俩人吵架了?
“那个……”
程放鹤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去问,却立刻被季允接上话:“宋姑娘很好,多谢侯爷。”
二人视线相对,季允眼中锐利有所收敛,黑眸深沉无波,蕴含着猜不透的心绪。
“侯爷放心,”他轻轻启唇,“待侯爷走后,季允会立刻去宋国公府提亲。”
程放鹤觉得似乎哪里都没什么问题,又似乎的确有什么问题。
马车将二人径直送往中军营地,此刻圣驾在营中,各处守卫森严。程放鹤在宦官的要求下,与季将军一起进入主帐,面见皇帝。
来了才知道,昨夜前锋军副将吴江强闯城门,在一间酒馆中试图逼o奸战俘公孙猛,被中军将士及时拿住,然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京城布防图。
皇帝问:“临川侯,这是你安排的?”
程放鹤笑笑,“算是吧。”
城防图是他安排的,逼o奸并不。
“一张布防图而已,临川侯的意思是,前锋军派吴江回京是为了拿这图,然后谋反?——朕凭什么信你?”
程放鹤挑眉,“陛下叫我们来,不一起听听他如何狡辩么?”
“也好。”
皇帝让二人去屏风后,那里有一张坐榻,不知道是不是程放鹤的错觉,季允似乎故意贴在他身边坐,隔着衣料甚至能感受到体温。
程放鹤呼吸一滞,假装坐得不舒服,往另一边歪倒。对方却立刻不装了,一把从身后揽住他,扣着他的腰。
程放鹤:……
虽然这里没人,但跟皇帝就隔了一道屏风,你有点嚣张啊。
不是早就说好,二十天内让皇帝相信前锋军谋反,然后放他程放鹤离开么?看他有点进展就不高兴,至于这么小气?
程放鹤方才悄悄拿掉玉雕,正心虚着,不敢招惹他,便故作凝神,听外头皇帝审问吴江。
“……臣深夜入京,只为向陛下禀报秦城战况。流寇来势汹汹,前线需要支援啊!”
“那为何直奔深巷,先见那公孙猛?”
“臣……只是路过那里。公孙猛是以前侍奉臣的人,臣记得他住在那巷子中,一时心痒……臣好色误事,请陛下责罚!”
“你到巷子里见娈宠,然后从他手上拿了一张城防图?”
“不、不是!那皮袋子是公孙猛塞给臣的,说是传情的书信,臣并未拆看,不知竟是什么城防图啊!”
程放鹤听着二人对话,根据已有证据推算,虽然吴江可疑,可若说公孙猛为陷害吴江故布陷阱,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算不上确凿的证据。
但原书里,皇帝就因猜疑李光耀而杀了他,没道理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程放鹤想错了,皇帝审完吴江,竟继续将人软禁,然后打算再审公孙猛。
于是程放鹤突然明白过来,或许在原书中,李光耀之死根本不是因为被猜疑,而是——真的想谋反呢?
“不必审公孙猛了,他说的话都是我教的。”程放鹤从屏风后踱步出来,“我让公孙猛假意投诚,以城防图引诱吴江回京。吴江昨夜如此匆忙,为的就是从图上得知京城布防,为谋逆做准备。”
“可是……”
“可是我没有证据。”程放鹤懒懒抬眸,“反正约定的时日还未到,陛下先不必处置这个吴江,权当信了他的话,放他出来扣在京里,然后命他护送我前往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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