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特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房门外小女儿雀跃的声音。他一愣,自言自语道:“塞贝尔和阿妮塔还有这么和平的时候?”
塞贝尔是他十二岁的大儿子,阿妮塔是他四岁半的小女儿,前者稳重、后者乖巧。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哪里哪里都好、困境之下也能相互扶持,只是一旦在周遭环境平和的时候凑到一起,就要立刻演变为最不安定的因素,一天恨不得吵八百次架,简直要把家里的屋顶都要掀飞。
过往佐特睡过头,都是要在塞贝尔抓狂的咆哮和阿妮塔委屈的理直气壮声中醒来的。今天听见阿妮塔的笑声,他甚至有点诡异的惊喜和欣慰。
这是他们家能够拥有的氛围吗?
安珀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你想什么呢?相信他们不吵架不如相信明天弗朗西斯就在那些人口中变成神明钟爱的富饶之地。”她顿了顿,皱皱鼻子,表情看上去有些迷幻,“是小少爷醒了,在带着他们……呃,玩?”
佐特应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门外正拿艾萨克引导变化出的魔力丝线翻花绳给小女孩看的伊莱动作一顿,疑惑地望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间门。
脸颊圆圆的塞贝尔正坐在不远处的炉子旁烤两片用木签穿着的面包片,看见伊莱的动作,贴心道:“您不用在意,我的父亲性格比较跳脱,只要我的母亲没有出声,就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语毕,他举起手中的面包片,两面翻翻给伊莱看,“小少……呃,哥哥,这种程度的话是烤好了吗?”
伊莱不太会做饭,不过在看别人做饭这件事上可谓经验良多。他取下手中亮晶晶的绿色魔力丝线给阿妮塔、告诉她自己玩一会儿之后迈步走向塞贝尔,盘腿坐在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凑过去仔细一看。
塞贝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耳朵一红,很努力地在手保持位置不变的时候向后仰。
伊莱没注意,只是温声道:“这样就好了,可以加一点白糖——哦,你们叫水晶糖。把水晶糖放在上面,等到烤化之后,再翻面,加糖,继续烤到两面的糖都微焦。”
塞贝尔雀跃地说:“我知道,我在书里看见了,这个是叫焦糖。”
“对,是焦糖。”伊莱没忍住揉揉塞贝尔的头发,心想怪不得迪伦和奥林都喜欢摸他的头,确实手感不错,他笑着说,“你做得很棒,喜欢看书很好,能够在现实中遇见的时候立刻想起来书中的内容就更好。”
塞贝尔这下连脸颊都红红了。
艾萨克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低下头。阿妮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腿边了。小女孩有点害怕长得高还没什么表情的艾萨克,但她还是鼓足勇气举起手中的丝线,奶声奶气道:“叔叔,你能帮阿妮塔把它变得更长一点吗?”
她知道丝线就是这位叔叔变出来的。
艾萨克眉心一跳,他可是记得阿妮塔跟着塞贝尔的口误把伊莱叫做小哥哥,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叔叔了?
想是这么想,艾萨克顶着小女孩怯怯的眼神,弯下腰,轻轻在丝线上点了一下。
下一秒,正在指挥塞贝尔把糖粒撒均匀的伊莱突然听见一声惊喜的高呼,转过头,正好看见阿妮塔举着长了两倍不止的魔力丝线欢呼雀跃地跑过来,又在他眼前猛地一刹车,把魔力丝线献宝似地给伊莱看。
“小哥哥,”阿妮塔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看,那个叔叔帮我把它做长了!”
在他身后,艾萨克倚靠着墙壁,偏头望着玻璃窗外沉沉的风雪,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但把魔力凝结到可以接触到的程度需要耗费大量魔力,要控制它们变成丝线,就更加麻烦。
按照艾萨克过往的行事作风,就算整个过程对于他来说再容易实现,他应该都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伊莱收回视线,把阿妮塔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任由她自己去折腾,自己则偏头看着塞贝尔小心翼翼地烤面包片。艾萨克悄悄关注着他们这边,没听见伊莱对那根丝线有什么反应,他紧绷的脊背悄悄放松下来,心中又慢慢弥漫上来一股失落。
他知道知道自己行为逾矩,也知道伊莱一直想要和他谈谈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他潜意识不想改变这种“偷来”的现状,所以只要伊莱有挑起话头的趋势,他立刻就转身离开。反正现在的伊莱没办法限制住他然后说那些他不爱听的话,等到伊莱实力恢复……那他也会找到新的办法。
逃避,对于他来说是接受得很快的、新鲜的词语。
“艾萨克。”
伊莱的声音打断了艾萨克的思绪,精灵一转头,对上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塞贝尔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因为不好意思而咽下那些话,最后还是伊莱把插着签字的面包片举起来给艾萨克看。
“烤糊了,”伊莱眨眨眼睛,“你会烤吗?”
在伊莱认识的智慧生命中,艾萨克的烤肉技术仅次于被伊莱悄悄誉为弗朗西斯烤肉大师的罗莱,烤个面包片当然简简单单。
等到佐特和安珀手忙脚乱地起床,餐桌上已经放了两份香气诱人的焦糖面包片,安珀局促地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说:“怎么能让这位精灵阁下和您下厨呢?”
这个时候伊莱已经用完早餐,正在给阿妮塔编辫子,他在这方面动手能力不差,之前看米娜给自己编多了,拆了一次之后编出的成品就已经很漂亮。闻言,他摇了摇头。
“不是我做的,是塞贝尔做的。”
在窗边看书的的塞贝尔悄悄挺起胸膛。
他虽然烤糊了一片,但在看那位大哥哥烤面包片之后,他就烤出了卖相还算不错的成品。被阿妮塔抢了去,小女孩嘴上说着一般一般、看表情却吧唧吧唧地吃得很香,到后来魔力丝线也不玩了,专门趴在塞贝尔的膝盖上负责给面包片撒糖。
留给安珀和佐特的,就是兄妹俩合力做出的成品。
伊莱想到这里,从兽皮袋子里掏出两个宝石蝴蝶饰品,夹在阿妮塔的头发上,转头对安珀露出个笑:“您有一双很好的儿女,安珀太太。”
安珀和佐特把两份焦糖面包片吃得干干净净,用最欣慰最欢欣的词语夸奖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女儿,塞贝尔整个人都快熟透了、还要昂着头说简简单单,而阿妮塔简直要把尾巴都翘上天了。
伊莱和艾萨克旁边全程,前者看得眉眼弯弯,后者看看前者,唇角也翘出一个弧度。
早餐时间结束之后,做父母的就要出门去做大人该做的事情了。离开之前,安珀嘱托了塞贝尔和阿妮塔两句,而佐特则站在伊莱面前,说:“虽然镇中大部分人都要去南部丘陵外围捡拾柴火,但是如果有人来敲门,您尽管让塞贝尔和阿妮塔去应付。他们都是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我和我的妻子已经告诉过他们暂时不能透露您的身份,请您放心。”
阿妮塔听见了,从安珀那边露出个小脑袋来,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塞贝尔伸出一只手把她拽回去,与伊莱对上视线,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像是要去完成什么天底下最艰难的任务似的,可爱得要命。
最近连绵大雪,白日的天空永远是阴沉沉的,光线昏暗到只与深夜有区别,等到安珀和佐特离开屋子,天也没有亮起来的趋势。
塞贝尔发现伊莱在仰头透过玻璃窗看天空,合上书,走过去盘腿坐在伊莱身边的草编垫子上。
“伊莱哥哥,”他踌躇着说,“风雪最大的时候,我听见过龙的吟叫声。”
那个时候塞贝尔向往幻想种能够随意穿越大风雪的强大,等到后来风雪减缓,他才从镇长的口中得知,在龙的脊背上,还存在着小少爷的身影。镇子里参与过北边境线战争的大婶说,那个时候领主大人根本不在费斯城,如果没有大少爷果断的决策、小少爷将近半个月的奔走,弗朗西斯所有被困野外的领民和士兵,恐怕都会丧命。
塞贝尔知道,除了弗朗西斯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统治阶层会花费心力与代价去营救这些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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