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当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得知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是什么,他将会做什么?”
这一刹那,艾萨克如坠冰窖。
他知道伊莱会做什么,他当然知道伊莱会做什么,就像他从这场梦的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一场梦。
他又回忆起在明日之森中窥见的景象,新生的世界树枝繁叶茂,这个世界上不再存在一个银发紫眸的身影,由暗夜精灵之血浸泡而出的黯淡饰品孤独地留在世界树最高的枝桠间。
他的仇恨终于得报。
代价是失去他的欢欣、他的嫉妒、他的苦涩、他的悲伤、他的爱意,他走回血与火的黑暗深渊,就像一场……不可更改的命运。
暗夜精灵的唇角翘起一个笑。
他显然不擅长笑,也不常笑,这个笑难看得要命,像是经受过宠爱又被无情抛弃的小动物,暗夜精灵就这样说:“你很幸运,我直到凛冬死亡才去补救,想要改变历史,但你不一样。你站在历史里,副作用为你留下了一种可能性。”
虽然这种可能性让他和凛冬的延续以一种堪称惨烈的方式提前相遇,但更长的时间才有可能酝酿出真正的奇迹。
“艾萨克·弗雷斯特。”
暗夜精灵第三次呼唤艾萨克的名字。
“你在明日之森看见的画面是既定的命运,提前窥见命运赋予你扭转命运的入场券,而现在……”
暗夜精灵将手中的鸢尾花向上一送,它缓慢高飘,在达到艾萨克眼前高度的时候绽放出明亮到几乎要把整个空间吞噬殆尽的光。
“你该入场了。”
科尔山的石质住所中,精灵王猛地睁开暗绿色的双眼。
……
“砰!”
一声巨响在洞穴的通道中回荡。
正在镌刻符文的矮人被吓得一抖,工具落在地上,咕噜噜滚进柜子的缝隙里。他没有去捡,而是看向脸色骤变的克拉伦斯,刚想问什么,就看见这位总是非常稳重的贵族少爷迈开步伐,狂奔向某个方向。
“诶——你干嘛?”
矮人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跑,跑了一截,才知道这是通往那位小少爷住所的路。
真奇怪,那位小少爷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吗?现在去那里干什么?难道回来了?不应该啊,现在弗朗西斯几条边境线都紧张成那个样子了,连带着他们都要彻夜赶工,那位小少爷不是很强大的魔法师吗?不去前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矮人这样想着,前方的克拉伦斯突然停住了脚步。
矮人长舒一口气,放缓了步伐,走上前去,刚要问怎么了,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在科尔山有一间修建在洞窟之中的住所,矮人工匠用钢铁做木头中间的夹层,镌刻最复杂的魔力回路,为他打造了一扇这片大陆上同等面积之下最坚固的门。两位矮人族长之一曾经盛赞这扇门,声称就算是巨龙,也休想轻易地把这扇门打开。
但现在这扇门七零八碎,木头化为碎屑,钢铁宛如碎掉的岩层,魔力回路被强行撑破。黑发的精灵王站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暗绿色眼睛中酝酿着某种危险的风暴,矮人站在这里,就像站在了一头暴怒的凶兽前方。
就这么一眼,他就像已经死去了好几百回了。
艾萨克满身戾气,踩着扭曲的钢铁和碎片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克拉伦斯面前,问:“伊莱在哪里。”
克拉伦斯浑身肌肉绷紧,脸上却没什么异样,他直视艾萨克的眼睛,强行按捺住生理性的恐惧,尽量沉稳地回答:“他让你在这里昏睡,就是不愿意你去妨碍他。”
艾萨克向来是不愿意和克拉伦斯交流的,但现在他明明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却回答了似乎在忌惮着什么的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洛浦,”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这句话,“你的好朋友——你唯一的好朋友,要用性命去铺垫未来。”
克拉伦斯心中一直不确定的忧虑终于落到了实处。
落到了他最恐惧,又最无能为力的实处。
他似乎回到了那个带着伊莱去柯蒂斯商行散心的上午,阳光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伊莱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露出一个笑。
“当然不,克拉伦斯。”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眉眼弯弯地保证道。
“我永远不会瞒着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永远。”
……
距离伊莱的生日还有五天的时候,那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危机在弗朗西斯北边境线率先拉开序幕。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从前瞻前顾后,一决定发起这场战争,带着的气势就像要直接把这片黑色汪洋中的孤岛吞没。
这一天北边境线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几乎要把防守城墙上亲卫军士兵的盔甲装点成斑白色,携带特殊炼金物品赶来的护卫军见了,只觉得他们要融进白茫茫的大雪里。
亲卫军小队长罗莱披着满身风雪到这支队伍的队长面前,漆黑面罩之上的双眸像最年轻力壮的狮鹫一样锐利。他用这双眼睛看着面前这支银白色的军队,看了一会儿,从喉咙里发出畅快的笑声。
“真是抱歉,你们风尘仆仆赶来,却根本来不及休息。”
护卫军队长看着罗莱盔甲上流动的黏稠水痕,半晌,抬手打了一下罗莱的胸甲。
“可不要小瞧我们这些普通人。”他握紧手中奇怪的剑,在面罩下笑笑,“这可不是只为了好看的家伙。”
罗莱哈哈大笑两声,拍拍护卫军队长的肩甲,转头看向山坡之上的城墙。
“走吧,边走边说,等到了城墙之上,”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光,连带声音也变得凶戾起来,“就让我们好好会会那群怪物。”
北边境线城墙早在半个月前就进入了备战状态,临时调度署早早地修建好,参与调度的官员也早早入驻,通往城墙的陡峭路上,护卫军士兵们看见了许许多多在路上疾行的官员。
或年轻,或年长,偶尔一个不慎从山坡上滚下去,往往撑着雪地就爬起来,他们眼中好像没有这支银白色的军队,只挥舞着纸张和同伴沟通。从城墙上下来的把纸张传递给在山坡下的,山坡下的奔跑向远方,那是一副很震撼的场面,就像生活在蛛网上、极速工作的蚁群。
罗莱用了一点技巧,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传进每一个护卫军士兵的耳朵里。
“北边境线的情况比你们想象的大概要糟,对面全是十字骑士,一个奥斯都的士兵都没有。驻北边境线调度署的负责人怀疑奥斯都的士兵都变成了十字骑士——因为一个驻北边境线的亲卫军士兵指认我们拖回来的一具尸体他妈的长着奥斯都驻北边境线司令官的脸。”
护卫军的队长皱了皱眉,并没有打断罗莱的话。
“如果这个猜测成真的话,那就出了大麻烦了。这群十字骑士该死的不畏惧疼痛,不知道恐惧,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踩中了事先埋好的崩崩魔力球,四肢和血肉都炸到脸上了,他们踩着同伴的头也要向前突进。”
说着,他们走到了山坡之上,厮杀声和魔兽尖锐的鸣叫声逐渐清晰。这里没有伤兵,护卫军的士兵看了知道,在现在的北边境线,只有生存和死亡的区别。
他们被赶来的亲卫军小队长带领着分为几队踏上不同的、通往城墙之上的阶梯。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墙体外侧,整个城墙都震颤起来,护卫军的士兵沉下身稳住身形。他们中最前列的士兵已经到了城墙之上,向前一望,就能够看见城墙之外的场景。
十字骑士军的盔甲是白色的。
当他们的数量够多的时候,很轻易就能和雪地融在一起,看不见边界,前仆后继而来的时候就像一场暴风雪。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在其中,如同被席卷的尘埃。
以信仰为名掀起的战争庞大到能够超越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密集的吟唱声汇聚在一起,交叠的魔法阵像是某种阴晦的预兆,魔力聚集,元素被操控,尖锐的冰刺在空中慢慢形成,湛蓝的闪电划破灰蒙蒙的天空,大雪笼罩下生出阴影,被驯养的魔兽在其中穿行,能量冲击撕裂空气,大地撕裂出深深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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